缺口（下）【原创】
海立题库编辑初稿完成时，发给小杨老师请她提提意见。小杨老师牺牲了两个晚上的睡眠时间，仔细地浏览了一遍，真心佩服海立的诗词鉴赏能力和海量的诗词储备。
不仅如此，有些题目出得非常精妙，看上去耳熟能详，做起来陷阱重重，她仿佛看到回答问题的同学，一不小心落进坑里后直拍大腿的遗憾模样。
小杨老师提出了题目类型可以更多一点，一首诗词可以出多个考点，利于同学们把经典诗词学精学通透。海立十分赞同，海立请小杨老师帮助他想具体考点，小杨老师答应了，却拒绝了海立请她吃饭的邀请。
小杨老师本能的回绝让海立尴尬了那么一下，本以为水到渠成的事，压根没想到被拒绝。海立琢磨着，他认为小杨老师对他应该有好感的。
难道真真面对时顾虑他只有一条胳膊？海立这几年的正常生活一下子被碰裂了，那么标致的一个年轻貌美又有才情的女子凭什么考虑他呢？
小杨老师发现海立故意躲着他，心里有点愧疚。能从悲伤的情绪中挣扎着出来，多亏了海立，她欣赏海立的乐观精神，有种仰慕的感觉。她是卑微的，像一粒尘埃，好像落到哪都要被人扫除出去的。
她终于鼓足勇气请海立周末到家里做客，简单烧两个菜表示感谢。海立喜出望外，特意去理了发，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运动装，实在想不出买啥，就买了一束鲜花。小杨老师看到花的那一刻有点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收到鲜花，那花真美啊！
小杨老师不敢直视海立，眼神躲闪。手里一直忙着，海立本来还松弛的，结果被带动得有点紧张了。小杨老师一不小心手碰到锅边烫了一下，“哎哟”一声，手抽回来使劲地甩动，海立焦急地问：“没事吧？怎么办呀？”小杨老师恍然间想起什么似的立刻打开水龙头冲洗，冷冷的水顺着手指流下来，感觉不到火辣辣的疼痛了。
海立直夸她，“临危不乱，方法真多！”小杨老师说小时候妈妈就是这样处理的，过两天皮慢慢变黑蜕皮，新的皮肤长出来就好了。海立说，“你心细，我粗着呢，我好像没有看到过我妈烫过手。”小杨老师噗嗤一声笑了，“没烫过手不是好事吗？怎么感觉像没上光荣榜一样遗憾呢！”等她反应过来时，羞赧的表情让海立更加心动了。
两个人摆好碗盘，吃饭的时候同时感觉到少了点什么。两人都笑了，太久没有认真生活过了，酒不是他们俩的日常必备品。小杨老师有点抱歉，海立说千万可别存这样的心思。大米饭红烧排骨绝配，今天可是过瘾了。
两人吃好饭，天还没黑透，不约而同地想出去走走。路灯齐刷刷照亮的的那一刻，小杨老师很想把心事说出来。没想到海立先开了口：
小杨老师，谢谢你哈！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好像就在自己家里一样。没有任何负担，悠然自在的感觉。
可能我们习惯了脚步匆匆吧，偶尔慢下来感觉蛮好的。谢谢你，海立老师。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我没想过明天。
海立想等，反正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在乎再多一年两年的。
小杨老师不是没想过，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很好，值得托付终身。上次回家她妈语重心长地说，“一辈子很长的，年轻咋的都行，老了身边还是得有个伴的。”
她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每次到关键时刻都鬼使神差地说出一些言不由衷的话来。
李理没上大学，跟他爸一起做生意。玩了几年有点腻，心思就花在赚钱上了。这两年做得有声有色的，生意经念得好，人脉网织得密。再次见到杨华萍，心里竟然是惊喜。杨华萍一点没变！老天真长眼睛啊，他当年是挺浑的，可现在娶了她不是非常完美的事嘛！
杨华萍收到李理道歉的信息后，没有任何回复，直接拉他进黑名单了。几日后李理出现在学校门口，开着一辆黑色奔驰车，甚是惹人羡慕。
小杨老师开始不理，后面实在架不住李理的执着和同事们的各种猜测。她坐到小车后排座位上，脸比外面的冰雪还冷。李理态度诚恳，曾经的张狂与耍酷被岁月这把快刀磨没了，表现出了一种恰到好处的周全。他为小杨老师打开车门，请她到市里一家格调高雅、档次高端的咖啡屋，落座靠窗位置。
他给杨华萍讲了余华《活着》里的富贵。小杨老师静静地听完，没有评价。李理长头发变成了干练的板寸，成熟稳重了很多，英气仍在。杨华萍说：“我不希望你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李理眉头皱了一下，转而笑着说：“我们都是成年人了。”
海立带队成功摘取区冠军，即将备战参加市级比赛。在庆功宴上，海立认识了李理，李理的谦恭和坦率令他坐立不安。李理在第一次认识他时，就对他说：“他是杨华萍的初恋，高中同学。”
海立心情低到了谷底，一个拥有豪车的英俊老板初恋，他怎么比？他曾经还自信地想帮小杨老师，多么滑稽可笑！小杨老师已经半年多没有跟李理联系了，内心是苦乐参半。
小杨老师在半年多的时间里与海立如旧。对李理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夏季学校运动会召开的时候，她又看到了李理，李理为学校提供了活动经费，校长那张笑脸仿佛对杨华萍格外灿烂些。
杨华萍失眠一阵子了。她找海立陪她走走，她咬着嘴唇声音微小地说：“我在高考那年吃药打掉了李理的孩子，他只是玩玩的”，她突然声嘶力竭地喊道：“现在他又阴魂不散地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凭什么？！”
海立脑袋嗡地一下空白了，他的手机械地搭在杨华萍抽动的肩膀上。两个人站在天桥上，穿梭过往的车辆闪动着昏黄的光消失在远方、模糊不清，城市好像被豁出了一个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