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过后
图片发自网络
1.
蒋慧一个人站在路边，点了根爱喜，夹在指间，深吸一口，含在嘴里，停顿几秒，又缓缓吐出。
她其实不会抽烟，她抽的烟不经过鼻腔不经过肺，只是嘴里来嘴里去，原路返回。但她喜欢看抽烟这个过程。看纤细的手指，夹着细长的烟。看烟草点燃后，氤氲起袅袅的白烟。这样的画面让她觉得放松。
就在几分钟前，在酒吧的卫生间里，她和一个陌生男人放荡地欢爱过，身体疲累，两腿酸软。趁这一支烟的时间，在初夏微凉的晚风中缓一缓。
男人是在舞池里走近她的。两具热切的躯体，在酒吧闪耀跳跃的灯光下，在劲爆迷幻的音乐里，紧紧贴合在一起。
一切都顺其自然，男人有年轻紧致的腹肌，有撩人魅惑的古龙水香味，还有修长优雅的手指，那么恰到好处。
一曲热舞结束，两人去了卫生间。
狭窄的空间，门外等候者的催促，男人一下又一下有力地冲刺。蒋慧紧咬着嘴唇，最终感受到身体的颤栗。
就这样，弯月之下，一个短裙女人的身影，寂寥地立在庞大的酒吧群前，生出几分遗世孤独的意味。
那些或复古或摩登的建筑，五光十色，摇曳生姿。建筑里隐约传出阵阵的节奏声，将这座六朝古都最糜烂的夜生活，映衬得旖旎暧昧。
一支烟燃尽，蒋慧随手将烟蒂扔进旁边的绿化带，顺了下耳边胡乱飘散的长发，抬手招了辆出租。
出租停下，蒋慧拉门坐了进去。师傅，去王府小区。语音刚落，车门还没完全关闭，突然一股大力，再次将车门完全拉开。
一个长发女子慌乱的挤了进来，师傅，快开车，随便去哪儿。她飞快地关上车门，眼睛死死地盯着蒋慧。
司机回头看着蒋慧，询问的眼神。蒋慧被挤得往里挪了挪，打量着身边这个贸然闯入的的女子。乌黑的眼线，粗重的眉毛，在汗水的浸润下，张扬的脱离了原本的位置，发丝也凌乱地粘在脸颊，很难看出这张脸本来的面貌。现在她正喘着气，转头望向窗外，再次大声催促，师傅，快啊！
这样慌张的女人，应该是在躲避什么危险，不具攻击性。同是女人，蒋慧的同情心油然而生，朝司机点点头，说，师傅走吧。司机转回头，一脚清浅的油门踩下，出租平缓驶出。
女子望着窗外渐远的方向，终于回过头坐正，长长呼一口气，看眼蒋慧，轻说一句，谢谢你，便盯着自己的膝盖再无多言。蒋慧也好奇地回头看向窗外，并没发现什么特别，开口想问，又觉得陌路而已，不必多管闲事，便也闭眼假寐。
很快车子便到王府小区，蒋慧准备付钱时，陌生女子拦住她，说，今天谢谢你，车费我来付，反正我还要继续坐。蒋慧也没再坚持，微笑着点头，下车离去。
2.
蒋慧，29岁，是一家外企的华东区销售总监，年轻有为。白天在职场她是利落干练的女总监，黑夜在私下她是放浪形骸的女流氓。她既认真生活，又游戏人间。
工作中，她拼尽全力，击败所有竞争对手，得到自己想要的。私下里，她享用男色，荡漾身体，愉悦心情，何乐而不为。
蒋慧不谈恋爱，更遑论婚姻。这要归功于她的母亲何兰，前后结过三次婚。
何兰的第一任丈夫，蒋慧的亲爹，三十八岁高龄在麻将桌上倒下，再也没能起来。那时蒋慧十岁。
那个男人是宠爱蒋慧的，有时喝醉酒归家，会给蒋慧一些一块两块的票子，满嘴酒气地嘟囔，丫头，拿去花！
何兰就在旁边，端茶倒水，准备毛巾瓷盆，预备着满足丈夫的一切需求。她总是这样，无时无刻不关注丈夫的需求，即便这个丈夫抽烟喝酒打麻将，对家的贡献并不高。
蒋慧对亲爹的感情很矛盾。对一个烟酒赌俱全的父亲，实在难生孺慕之情。可这个男人即便喝醉，也还惦记给她零花钱，也不能说他是个不好的父亲。
这样的矛盾随着亲爹的突然离世，嘎然而止。
蒋慧的亲爷奶没管她们母女。蒋慧爹的突然死亡让他们觉得何兰是个扫把星。一个女人没给他们生出孙子不说，还早早克死了他们健康的大儿子。幸好他们还有小儿子和小儿子生出的孙子。所以丧事结束之后，爷奶就再也没跟她们母女来往过，好像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大儿媳和孙女这种生物。
蒋慧从没见过自己的外公外婆。何兰当初结婚是遭到父母强烈反对的，但她为了爱情，与自己的父母决裂，毅然嫁给了蒋慧爹。此后多年，竟真没与家里再有过一丝一毫联系。
蒋慧幼时不懂，后来成年后想起这些，感慨，何兰当年与死去的蒋先生爱情是多么热烈。
孤立无援，孤儿寡母的生活日渐艰难。
好在，何兰长得并不差。她有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即便没有表情发呆的时候，那双眼睛也是雾蒙蒙的，含着水汽。男人死了之后，何兰一个纺织女工，既要上班，又要带着蒋慧，反而憔悴出几分病西施的姿态。
很快，寡妇门前是非多，各路牛鬼蛇神都冒了出来。离异的、丧偶的、甚至还有一直打光棍儿的，都对何兰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体现在日常生活中，有人买米送油，有人出入接送。除此之外，这些追求者们都会讨好蒋慧。这个叔叔今天带了几颗大白兔奶糖，那个叔叔明天捎了袋儿鱼皮花生。蒋慧再也收不到醉酒死鬼亲爹的零花钱，可零食也没断过。
亲爹没了刚出一年，蒋慧有了继父。何兰在众多追求者中最终选择了一个中学老师。
中学老师离异，孩子跟着前妻，并且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身材壮硕，五官规矩。浓眉大眼四方脸，高挺的鼻梁，敦厚的嘴唇，给人感觉实在且极负正义感。
何兰对半懂不懂的蒋慧说，慧儿，妈妈给你找了个新爸爸，就是有时候给你带本子笔的成老师。再过个两三年，你也要上初中了，成老师在初中教数学的，学习上也能帮到你。
蒋慧对新爸爸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她既没期待，也没反感。既然妈妈说好，那就好。家里总是来往不同的人，与其这样，还不如固定一个，简单清净。
可惜还没等到蒋慧上初中，这个成老师就被何兰发现，在学校里与年长的女校长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何兰在家里不依不饶地发起过一场战争，蒋慧早慧，已经明白家里发生的事情。可战争也是无疾而终。
何兰已经死过一任丈夫，并不想这样仓促的结束第二段婚姻。成老师也不希望在学校里徒生风波，惹得名声不好。两个人便尴尬地维持着这段貌合神离的婚姻。
也许是受到良心上的谴责，成老师对蒋慧也不差，辅导起学习也算尽心尽力。一家三口之间，礼貌多于关爱。他更多的时间是住在学校的教工宿舍，只是名义上，他是蒋慧的父亲。
蒋慧一考上大学，何兰与成老师便心平气和地领了离婚证。
蒋慧在何兰的第二段婚姻里，深刻领会到，什么叫人不可貌相。成老师看上去为人师表憨厚老实，可管理下半身依然失败。
蒋慧大二的时候，何兰再次寻觅到自己的又一春，春花烂漫夕阳红，第三次走入婚姻的殿堂。
这位继父是位浪漫的情人。自己的儿子业已成年，定居国外，老头儿住不惯国外，一个人回国内呆着，时常提溜个鸟笼逛逛菜场公园。
蒋慧在外地读大学，何兰也是一个人在家，每天去菜场买个菜，公园遛个弯儿。
一来二去，俩人认识了。一来二去，俩人好上了。
老头儿为了跟何兰在一起，隐瞒了自己已婚的身份。跟何兰说有事儿出趟门，直接跑到国外找自己老伴儿离婚。
老头儿家人不乐意，全家跑回国内做老头儿思想工作。
老头儿一根筋无论如何要离婚，最后得偿所愿。代价是儿子带着妈一起又回了国外，再也不搭理老头儿。
蒋慧知道的时候已经箭在弦上，何兰跟老头儿就差领证了。在成老师之后，蒋慧没想过何兰还会再找个男人，她以为何兰早该看开了，一个人的生活没什么不好。
事已至此，她也不愿做那个棒打鸳鸯的女儿。
何兰快活日子没两年，蒋慧大学毕业那年，老头儿中风了，生活不能自理。
蒋慧没什么感觉，本来跟这个继父也没见过几面。苦了何兰一个人，临了还要服侍一个中风老人。真的是何苦。
蒋慧在何兰的第三段婚姻里，领悟到，爱情就是烟火，绚烂一时，孤寂一世。恋爱，婚姻，还是别给自己找事儿做了。
男人，做生活的调剂品足以。有需要时，约P，one night stand。其他功能，免谈，省得劳心劳力，再伤心伤神。
蒋慧毕业后自己在南京找了份外企销售的工作，一个人一步一步做到总监，个中艰辛不言而喻。除了年节，她甚少回家，跟何兰的交流也是电话居多。
这样的双面生活，她乐在其中。
3.
没过几天蒋慧下班回家，在小区门口，看到一个面目清秀的女人在张望。
女人看到蒋慧，笑而上前，说，你好，还记得我吗？
蒋慧仔细看了看她，长发，简单一个马尾扎在脑后，五官清淡，印象里没有这张脸。
嗯，不好意思，你是…？
有一天晚上，在酒吧外面，打车的时候你帮过我。
啊，是你。变化很大，没认出来。有事吗？
我想请你吃饭，感谢你那天出手相救。那晚实在狼狈，也没能跟你好好道谢。这几天事情已经解决了，知道你住这小区，特意来守株待兔，赏个脸吧。
不用了，我也没做什么，你心意我领了。
那不想吃饭的话，咱们去喝一杯，晚上9点还在上次那个酒吧门口见。一定要去啊！
清淡女人说完，不等蒋慧反应，转身就走了。
蒋慧没放心上，陌生人的邀约，她也并没有答应，到时看心情再说吧。如是想着，她继续往小区里走去。
到家，蒋慧随意吃了晚饭，点了支烟，打开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则新闻报道：昨晚，秦淮区健康路发生一起离奇交通事故，杨某在驾驶其宝马车途中突然加速撞向隔离带，并闯入反向车道，导致五车连环相撞，驾驶员杨某当场死亡…
又是事故，每天新闻就播这些，一点意思也没有。蒋慧又换几个台，亦是了无乐趣，最后关了电视，看着烟雾发呆。
晚上确实无事可做，不如去酒吧坐坐。一支烟燃尽，蒋慧换上一身黑色亮片短裙，细细化了个精致的晚妆，赴约。
上次那个酒吧门口，9点不到，女人已经到了。两人均是黑色短裙打扮，细高跟，长发披肩。
相互间看到，略一打量对方，都笑了。
蒋慧说，没想到这么巧，撞衫了。
女人说，黑色是永恒的经典色，只能说我们有相同的好品味。走吧，进去喝一杯。
两人相携向酒吧里走去。
图片发自网络
4.
九点尚早，酒吧里人不多，很多卡座都空着，女人一直向里走，走到一个靠边的位置，这里离音箱远，没那么吵，还能说几句话。中间的位置太吵，听不见。
蒋慧无所谓，好，两人落座。
请问两位点什么？洋酒？啤酒？鸡尾酒？帅气的服务生很快过来询问。
两人再次相视，同时说，洋酒。又是一致的意见。
那我们有套餐提供，您可以看下酒单。服务生递上酒单。
女人接过扫视一番，抬头问蒋慧，芝华士？可以吗？
OK。蒋慧附和。
就这份芝华士套餐，女人点单后付了现金。服务生离开。
你都不好奇我上次为什么那么狼狈吗？
嗯，好奇肯定有些，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你要是想倾诉我愿意一听。你如果不想说，我好不好奇也没什么区别。
你真的很特别，那天在车上你也是什么都没问，连句话都没说。
我想，你当时需要自己静静，而不是陌生人的八卦。
女人笑了起来，没再说什么。
很快套餐上来，芝华士洋酒、果盘、小食，绿茶，摆满一桌。女人将绿茶放到桌下，拿了两个杯子排在两人中间，各倒了半杯纯酒。
你需要兑绿茶吗？
不用了，就这样喝吧。
那，干杯？
好。
两人举起酒杯，女人说，一直没介绍，我叫杨一婷。蒋慧轻笑，你好，我叫蒋慧。两个酒杯轻轻一碰，热辣的纯酒吞咽而下。
酒吧里放着轻音乐，DJ还没开始热场。一个驻唱的女歌手走到了聚光灯下，开始准备。
杨一婷又给两个杯子倒好酒，两人一时无言，都向灯光下看去。
音乐停下，女歌手轻轻吹了吹话筒，试了下音，朝边上点了下头。很快伴奏音乐响起，前奏很短，温柔低沉的女声缓缓开唱。
风吹荡着思念
滚烫着双眼
想着你的温暖
呼吸心跳在加快
害怕就此告别
蒋慧听着，看向杨一婷，她听得很认真，甚至跟在后面轻唱，有些动情的样子。蒋慧扫视了周围，客人尚且不多，除了刚才那个帅气的服务生，帅哥很少，看来今天资源不太好。蒋慧喝了几口酒，无聊地看向旁边的过道，不远处就是卫生间。她坐的位置能清楚看到卫生间的等候区。
她突然想到上次在那里的欢爱，那样的刺激。男人的脸已经模糊，但是那紧致腹肌的触感她还有印象，她的身体忽地一颤，仿佛也留有记忆。
蒋慧吃了几片西瓜，给身体降降温，随意刷起手机。新闻推送里又有昨天发生的五车连环相撞的事故。她没点进去看，一拉而过。
一首唱完，女歌手换了一首继续。
杨一婷转回头，看到蒋慧杯子快空了，她自己也喝完，又给两个人的杯子续上酒，看着蒋慧举起杯，你知道吗？那天晚上我真的很感激你。
蒋慧放下手机，举杯跟她一碰，喝下，那天到底怎么了？我确实没觉得自己做过什么，值得你这样专门请我喝酒。
不，你做了很多，比你想象中多多了。而且是很重要的事，如果不是你，我跟现在完全不一样。杨一婷认真地盯着蒋慧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地说着。说完再次倒酒，敬你，改变了我卑微的人生。
蒋慧笑了笑，一口喝下，愿闻其详。
杨慧也一饮而尽，笑，一会儿告诉你，先喝痛快了。
5.
一杯又一杯，酒吧里人越来越多，DJ也开始播放high曲。蒋慧感觉越来越热，也许一开始喝酒太猛，头也开始疼，她两只手按压着太阳穴。
杨一婷说，怎么了？看你不是很舒服的样子。
蒋慧说，我有点儿喝多了，去下卫生间。起身去了卫生间，在洗脸池用冷水拍了拍脸，心悸的感觉反倒越发严重。
往回走，蒋慧就在过道上，一眼看到杨一婷坐在那里。突然脑海里，一幅熟悉的画面一闪而过，好像之前也看到过类似的场景。是在哪里，她揉着太阳穴，记不清了。
她走到自己的位置，俯身在杨一婷耳边，我不大舒服，谢谢你今天的酒，先走了。说着，拿起桌边的手机转身准备走。
杨一婷一把拉过她，你等等，我跟你一起走。我先上个卫生间，你陪我吧。
蒋慧随着杨一婷，往卫生间走去，短短几米，不适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头疼反胃想吐。心里就像有几百支鼓槌在同时锤击鼓面一样，整个心脏快要破裂，心跳快得她整个人站立不稳。杨一婷搀扶着她往卫生间走去。
两个人一起进了卫生间，杨一婷放她坐在坐便器上。
蒋慧想要站起来，却站不起来，瘫软在坐便器上，她捏紧了手里的手机。不好意思，我真的喝太多了，很难受。
杨一婷一反之前清淡的模样，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居高临下看着她，自顾自说起来，声音不高，却足够蒋慧听清楚。
你不是愿闻其详吗？我现在说给你听。
还记得这里吗？5天前，你和杨龙就在这个酒吧，就是这间卫生间，你们两个贱人！做了什么龌龊至极的事情？！我就坐在今天我们坐的那个位置，看着你们两个人一起去了卫生间。我在外面敲门，你们理都没理！贱货！我眼睁睁看着你出来后大摇大摆从我身边走过去。
那天我很狼狈吧？是！我当时就恨不得扒你的皮，吃你的肉！我所有的狼狈都是你们两个人渣造成的！
你知道我有多爱杨龙吗？他一个健身教练，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是我给他的！他穿名牌，我买！他喷古龙水，我买！他说喜欢宝马，好，我给他付首付，贷款买！我统统都给他了，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呢？
别，你别说话，也别想动，你的时间也不多了，安静点，保存体力听我说完吧。
他身材好吧？那天爽吧？我看上的男人，肯定好的！
你是不是越来越难受了？没事，你别担心，很快就会解脱的，你马上就可以去陪他了。他昨天已经先去地下了，你今天应该也看到新闻了，离奇的交通事故。我这几天就是先去料理好他才来找你的。我是个有原则的人，自己男人也有错，当然先处理他。但是，你也别想跑，你这样人尽可夫的贱货，也不能留在世上祸害人，我这是替天行道。
好了，你就在这里享受吧，走之前再好好回忆下那晚的激情。我都查过资料了，酒精加上头孢，晚上你喝的酒里我都帮你加料了，那么多，一定可以去找杨龙的。在地下遇到他你们再好好爽，顺便告诉他，都是我做的，他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呢。
我再也不会卑微地爱任何人，谢谢你改变了我。你跟杨龙，没有你们，就不会有今天的我。
好了，我先走了。我就不说再见了，以后肯定见不到了。
杨一婷说完推开卫生间的门，消失在蒋慧的眼前。
她一路走出酒吧，身后，紧闭的卫生间门上多了一个标签，已坏。
蒋慧想要出去，可无论怎么努力，身体越来越沉，门就在眼前，她抬手却始终够不到。她的意识开始模糊，想使劲喊人，外面的音乐声却始终盖过她喉咙里发出的声音。
这时她的手机响起，她已经无力举起手机，只是按了接听，就没了意识。
6.
蒋慧醒来后已经在医院。
是何兰，何兰第一个电话被接通后，蒋慧却没有声音也没挂断。何兰就挂了再打，无人接听，她不放心，一直打一直打。终于，手机铃声被一个服务生听到，服务生推开门看到蒋慧已经倒在里面，最快速度打了120。幸亏抢救及时，最终蒋慧被救回。
她醒来时，何兰正红着眼睛在床边看着她，看到她醒了，赶紧递过水杯，里面有吸管，把吸管放进她嘴里，别动，先润下嗓子再说话。
蒋慧喝了一口，温温的，不冷不烫。
蒋慧今天可以出院了。前两天她醒来以后就报了警，稍微恢复以后就把杨一婷的事情都跟警察说了。她自己也在网上搜索了那则离奇交通事故的新闻，驾驶员杨某经过检测，体内有罗红霉素缓释胶囊与复方甲氧那明胶囊，两种感冒药同时服用较大剂量导致茶碱中毒，在事故发生当时已经死亡，死后引发汽车失控，造成五车连环相撞。
这几天都是何兰在照顾她。她问何兰，现在继父呢？一个人在老家谁照顾？何兰说，他这些年一直没放弃，坚持复健，手脚都恢复了一部分功能。虽然还不能跟正常人完全一样，但是现在一个人吃饭穿衣上厕所是完全没问题的。只是手不能提重物，走路还有点儿跛而已，你放心吧。你这会儿还能想到别人啊？就顾好自己吧。
何兰去办出院手续，蒋慧一个人在病房，站在窗口，拿出一支爱喜，刚准备点，想想又没点，就夹在指间。她看到楼下医院广场上，一些人穿着病服在散步，旁边都有人陪着。有些看上去是情侣夫妻，有些看上去是父母子女。她呆呆地看着。
她这些年茕茕孑立，自己的生活方式却被一个陌生女人称为人尽可夫。她从来没想过去伤害谁，可那天晚上在酒吧的一夜情，最后竟导致一个年轻男人死亡，自己也差点殒命。
这就是预兆，预兆她应当结束双面生活。婚姻也许并不是那么糟糕。也许会走弯路，也许会失败，但起码何兰终于坚持到自己的爱人恢复健康，每天老两口又可以一起逛逛菜场公园，悠闲度日。即便爱人不完美，即便需要付出，那也是共同的经历，一起走过才会更懂得珍惜。这就是家人。
不会抽的烟，扔了也罢。蒋慧把爱喜丢进垃圾桶，自己坐回病床，看着何兰办好手续走进来，她甜甜喊了句，妈，你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