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七年

    晚上八点多，我和丹，小朗和楚和（两个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小伙，那是另一个各种机缘巧合的故事），拎着大包小包，从热闹闹、乱哄哄、吵到爆的生日聚餐房间，“杀出重围”。十一个孩子（10男1女）笑着、闹着、奔跑着，妈妈们扯着嗓子交谈着，我的耳朵一直轰鸣着……走在去停车场的路上，我问小朗，开心吗？小伙回答说，开心是开心，就是有点太累了。莞尔。看样子，明年得换个方式给两个小伙子庆生了。

   七年，一眨眼，就这么过去了。

   七年前的那个下午，被医生从我肚子里“扯”出来的小朗，哇哇大哭，哭声一直在手术室中回荡。躺着在缝线的我，又着急又心疼，轻声跟护士商量，“能不能把他抱过来给我看看”。护士走过去，抱过来，把他的脸贴着我的脸，我扭头过去亲他，第一个吻，眼泪立刻不可抑制地流下来……

   当晚回到病房，他躺在小床上，深夜十二点多了，还努力睁大着眼睛不肯睡。我让老妈把他抱过来放在我身边，一会就睡着了。

   七年，两千多个日夜。牙齿，一颗颗长出来，现在又开始一颗颗掉；小脸蛋，圆起来，又瘦下去；第一天天上幼儿园还历历在目，忽尔成了小学生，接下来就是初中、高中、大学。

   六个月，断奶，挣扎着把头扭来扭去，小脸涨得通红，就是不肯吸奶嘴，倔强的小性子初显端倪。

   一周岁，连续生病一个月，痢疾、肺炎、轮状病毒感染，轮番上阵，一下就瘦了四五斤，从此体重节节败退，与胖字再无关联。

   还是生病，发烧，腹泻，哭闹不休，不肯睡觉，全家四个大人，两班轮流倒，彻夜不眠，抱着在客厅走来走去。那种疲乏和焦虑，此生不想再经历。

   一岁多，开始学走路，小心翼翼地抬脚放脚，略有不对立刻停下来牵大人的手，被称为“超级无敌谨慎男”，目前为止，这外号名副其实。

   一岁多开始学说话，齿音一开始就清晰清脆，现在成了一个“小话唠”，带他去园博园散一圈步，一个来钟，他可以单口相声从头讲到尾，我只要配合时不时“嗯啊”两句即可。

   两岁多，一起看绘本《长大做个好爷爷》，读到小熊问妈妈“我们再也见不到爷爷了吗？”，忽然就红了眼睛。他的敏感、细腻，以及各种小心思、小别扭，常常让我困惑和惊讶。

   也是两岁多，每次带他去坐摇摇椅，坐完后，他总要蹲下来，把头低下去，盯着摇摇椅的底座看很久很久，喜欢观察，善于发现。我买了新衣服，换了新包包，他第一个发现；就连我手机上的APP更新后，界面显示发生的些微变化，也是他一个察觉。

   三岁多，每天上幼儿园临出门前，不管时间多赶，也不管大人急得跳脚，棉袜有一点点没穿服帖，就得脱下来重穿，夸张时一早上穿脱五六次。还有，临走前，一定要把自己的鞋子一对对摆放整齐后，才不急不慌走出门。虽是处女座尾巴，龟毛难搞的威力丝毫不减。

   三岁多，第一次动手打他，原因已经忘了，他经受我突然的暴戾后，又痛又委屈又不解的表情，一直无法忘记。

   四岁，五岁，六岁，七岁……

   一直都不想要孩子，突然有了，几乎没有犹豫，把他当做上帝的礼物，愉快地接受了，虽然此后的岁月，也会时不时冒出想要把这礼物还回去的念头。与之相伴随的，则是绝对不想再要第二份这样礼物的无比确定。

   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温和耐心有方法无私奉献的好妈妈，在教育孩子这个问题上，从未自信笃定，常常自我怀疑、自我推倒，忐忐忑忑摸着石头过河。尽可能不把自己的期许投射到他身上，他是我的孩子，更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虽然，此时此刻，以及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我生活的绝对重心，但内心明白，我对他来说，不会是最重要最亲密的人；他对我来说，也同样如此。

   我们不过是，有缘成为母子一场，一起慢慢成长，相互陪伴，相互温暖，然后渐渐放手……

   孩子，生日快乐，愿你无惧、丰盈、自在、幸福，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