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侠‖《念灵兮》引子
网络图片，侵删
天阴的骇人，天边乌云如被飓风卷起的浪花般层层叠叠，仿佛下一刻就翻滚到地上。
周围香气袅袅，戚琅一身蓝衣在系着铃铛的桑树下席地而坐，抚弄面前的七弦骨琴，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拨动琴弦，却并未有琴音流出，满耳仅是被风吹得铃铛声响。
有人在身边站定，没有说话，仿佛在倾听这无声的琴音。一曲完毕，戚琅伸手按住还在颤动的琴弦，抬头看向身边之人。
“琅先生好琴艺。”来人身披一件黑色斗篷，遮住了整个身体，就连脸都隐藏在斗篷帽子的阴影中，看不清面容。不过听其声音，清朗干净，应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
戚琅微微有些惊讶，看着面前看不清相貌的人说：“你能听到我的琴声？”
那女子浅笑一声，道：“桃源流水，何处更那幽深。小女不才，未听完全，只听得这一句。”
戚琅轻轻叹口气：“听得一句，已是难得。”
话落，女子看他，只见戚琅轻轻敲了一下桑树树干，就见一张墨色檀木八角小桌慢慢从屋内飞了出来，女子隐在斗篷内的脸上满是惊讶，随着桌子越来越近，听到一声接一声的“欸咻欸咻……”跟在桌子后面的是一个茶盘，上面有两个杯子一个茶壶，看起来是一套。
那桌子“飞”到戚琅面前时，吧噔一声落地，随后那个茶壶飘飘而起，又是“吧噔”一声，落于桌上。
女子好奇弯腰细细看去，竟是六个半个手掌大小的……嗯，女子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那些小家伙有点像是长着手脚的白色桃子，不过没有桃子那么大，浑身毛茸茸的，顶上长着两篇小小的叶子。
看着这些小家伙们，戚琅原本平淡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笑意，柔声道：“辛苦了，你们去玩吧。”
那帮小家伙又是对着戚琅一阵“欸咻欸咻”，蹦蹦哒哒的跑远了。
“坐吧。”戚琅给女子斟了一杯茶，递给她。
女子接过茶杯，看着素雅的近乎透亮的白色茶杯，里面上上下下飘着几根嫩绿色细细的茶叶，问：“琅先生难道不问小女为何会前来叨扰吗？”来之前，她可是听说了，这雀香阁阁主脾气温雅，性子却有些怪异，有些人刚来，还未说话，便被他好言劝了出去。
戚琅道：“能听我弹完琴的人不多，尤其还能听到其中一二句。”
女子了然，只是关于戚琅弹琴这事，外界却并未有什么谈论。
戚琅继续道：“我这琴叫安魂，只有三种人可以听到它的声音。”说着，抬眼扫了女子一眼，继续说：“第一种是道行不亚于我的仙，第二种是冥魂。”
女子隐于斗篷下的身体微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戚戚的看着面前这张清俊淡漠的脸，那一双亮如辰星的眼睛似乎有光射出，直直的穿透她的斗篷，看透她的本来面目。
“那、那第三种呢？”
“第三种？”戚琅嘴角挑起一抹微笑，道：“你不会是第三种。”似乎是看出了女子的紧张，戚琅安慰：“你不用紧张，既然是来到我这雀香阁，那便是我的客人，与你什么身份无关，我只是好奇。你是如何走过若水桥来到这里，我这里人魔妖仙皆可以来，唯独冥界之物是被排除在外的。”
那女子听此松了口气，将斗篷脱掉，只见那张白皙光洁的脸上，一条拇指粗的红色疤痕从额头穿过眼睛直到下巴，周围愈合的皮肤皱在一起，冷眼看去就如同一只大蜈蚣附于面上，甚是可怖。
女子说：“我叫蝶笙，是冥蝶族的，今日来找琅公子是想向公子来寻一样东西。”
“原来是冥蝶族的，怪不得。”
蝶笙继续说：“听闻公子最善制香，琅公子的香可驱百病，招死魂，不知今日蝶笙可否寻得一块，需要多少报酬，琅公子尽可开口。”
戚琅道：“冥蝶一族本就善医术，天下之毒几乎没有解不了的，究竟是什么大病竟难住了你？”
“是啊，若是尚吊着一口气，或是魂还在，怎么能难住我。”她的笑容苍白而苦涩，她说：“可是，我要救的那个人，魂魄已去了冥界，我虽生在冥界，却并没有将他从那里带出来的力量。”
戚琅道：“没想到我的制香竟然被传得那么玄乎，驱百病这点是真的，可是这招死魂……”戚琅半垂着眸子，看不出里面的神色，顿了半晌，才缓缓开口：“戚某只是一介制香师，不知蝶姑娘是否听说过我制香的方法。”
没等蝶笙开口，戚琅继续道：“我的香并非寻常香料所制，是集成每个客人的亲身经历，至于有什么作用，在形成之前甚至连我都不知道。香也有好坏，若是提供的故事在那位客人心中占有重要地位，那么这香便有可能成为上品，越是上品的香，它的灵性越足，或是治病救人，或是为主人制造幻境来摆脱身边烦恼。制好的香是无法感受创造出她的人的，只能选择下一位与其有缘的人认主。但是品质再怎么上乘的香，也无法逆天唤魂。”
听着戚琅的话，蝶笙的心莫名一紧，果然，下一刻便听戚琅那清朗的声音：“蝶姑娘，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蝶笙知道，琅先生乃是九重天之主……”蝶笙起身向戚琅行了一礼，话还未说完，被戚琅止住。戚琅道：“这茶是我师弟前几日从极东之地带回来的，蝶姑娘尝尝。”
虽然着急，但是蝶笙也没有拂了戚琅的意思，浅尝一口。这茶……蝶笙又喝了一口，依旧无味，若不是看到杯底沉着那么几片碧绿的叶子，她都以为这就是一杯普通的清水呢。
蝶笙有些为难的看着手中的茶杯，这叫她怎么说，堂堂雀香阁阁主给客人上无味的茶？定是因为她体质的原因尝不出味道。
戚琅说：“纵使相逢应不识。这茶唤作胭脂雪，是我用来制香的引子，若要听得一个有趣的故事，必先要客人重回那时的记忆，每个人的心境不同，所品出的味道也是本同末异的。若是尝不出味道，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没有故事，另一个便是我这里的香，没有要择你为主的。”
“可是……”
蝶笙刚要说话，忽听得一声嘹亮的凤鸣，接着周围狂风大作，吹得她几乎站立不稳，然而戚琅却一副淡然自若，就连一片衣角也未动一下。
蝶笙被吹得往后稍了两步，紧接着目光中闪过一道红色光影，不过瞬息之间，她的面前便稳稳的站立了一个一身红衣的男子，一头漆黑长发由一根红带高高吊起，剑眉星目，脸部轮廓分明，一身的阳刚之气。
这男子刚刚落地，带着一丝喘息，看到桌上的茶水，想也不想的拿起戚琅那杯咕咚一口喝尽，未喝尽兴，干脆直接拿着茶壶悬空倾倒，咕咚咕咚几口，将那茶水全部喝光。
蝶笙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人，那水，可是新煮的，这人竟然完全无事。
“被那火禁锢这么久，总算出来了，还是这胭脂雪好喝，太解渴了。”那男子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然后偏头，这才注意到站在旁边的蝶笙。
“呦呵，戚琅，原来有客人啊。”
蝶笙有些局促的点点头，不知眼前之人是什么人，但看如此随意，定然不会是普通人。微微弯腰行了一礼，说：“小女蝶笙，见过公子。”
“我叫芜栾，你们忙，我先走了。”芜栾随意的摆摆手，刚要离开，就听戚琅慢悠悠的开口：“回来就将客人的茶喝光，去再煮一壶新的。”
“不用麻烦了，琅先生。”蝶笙赶忙止住，道：“琅公子，蝶笙已别无它法，只是他不该死，他阳寿未尽，全是因我，才会英年早逝，若是连琅公子都无法，这世间怕是再无人能帮蝶笙，只要能救回他，蝶笙愿付出任何代价。”
戚琅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曲起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轻轻歪着头似是在想什么。
芜栾双手抱胸站在那里，有些嫌弃的看着戚琅，嘴唇动了动，却终是没有出声。
院中一片安静，就连树上的铃铛都息了声音，蝶笙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静默半晌，就在蝶笙已经放弃了希望之时，却听戚琅那有些淡漠的声音慢慢响起，他问：“你真的什么代价都能承受？”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肯帮自己，或是有帮自己的发子！蝶笙瞬间激动了，语气有些颤抖回道：“没错，只要我能给的起的。”
戚琅叹了口气，看向芜栾，道：“芜栾，带她去吧。”
“去哪里？”蝶笙问。
芜栾冲着戚琅龇牙咧嘴的挥了挥拳头，看着面前这个满面苍白的女子，咬牙道：“让你能实现心愿的地方，不过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逆天改命，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起这个代价的。”
蝶笙笑着摇摇头，道：“无妨，只要能救回他，只要我能给，我一定会给。”
芜栾与戚琅同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两人对视了一眼，那目光中有些无奈，有些不忍，不过，仅一瞬便压了下去。
芜栾轻声道：“但愿吧。”
芜栾带着蝶笙急速飞行了一个时辰，落在座山巅之上。
面前是一道峡谷，脚下墨色云雾翻滚，偶有一两道闪电划过，仿佛要撕裂了这一方天，阻止一切想要擅自闯入的人，让人心生敬畏。
看不到下面的景色。蝶笙却内心一阵心悸，凭着冥蝶一族敏锐的直觉，她能够感觉得到，这下面定然有什么可怖之物。
“芜、芜公子，这……”蝶笙向后退了两步，这里传出的气息令她有些受不住。
芜栾眉头紧皱，道：“这丫头，又睡觉了。”说完也没理会蝶笙，拽着她的袖子就向着带着闪电的滚云中跳了下去。
蝶笙紧张的闭了双眼，耳边风声呼号，却没有想象中的压抑气息，待脚踏实地后，缓缓睁眼。
眼前无一丝光亮，如同被照了层黑布一般，就连一丝影子都看不到。周围气息低沉，仿佛沉溺于深深的海底一般令人有些压抑，若不是芜栾抓着她的衣袖，她甚至都感觉不到芜栾就在她的身边。
“念灵，不要再睡了！”芜栾低声唤了几声，当真是奇了，随着芜栾的呼唤，周围那股压抑的气息缓缓退去，眼前如日出般缓缓亮起，周围景色渐入眼帘。
这里是一道峡谷，两边峭壁高耸无际，头上乌云滚滚，那应该就是他们下来之前看到的那一片云海。但是她却未见到太阳，也未有光从那云中穿过，这峡谷之里就这么平白亮了起来。
芜栾领着蝶笙向着一个方向走去，不过走了几步，眼前景色陡然变幻，他们应该是穿过了一个结界，原本不大的峡谷变得豁然开朗，面前生着一株巨大无比的树，高约十几尺，同根而出两根树干，互相依倚，蜿蜒而生。除此之外，再无一棵树木，其余遍地花草。一条清澈河流自一峭壁下流淌而出，里面清澈见底，有各种水草，却没有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