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说中书街(48)
戏说中书街(48)
四十八、京城的茶馆
宋代的茶馆多称茶坊,也有叫茶肆、茶楼的;元代时一般的茶馆叫茶房,也有叫茶店的,而茶馆的名称,明代才首次出现。那个写过“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痴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的明代文人张岱(公元1597-1684年)在《陶庵梦忆》书中记载自己曾为一茶馆老板写过一篇《斗茶檄》挂在茶馆内。文中吹嘘:“水符递至玉泉,茗战争来兰雪。瓜子炒豆,何须瑞草桥边;桔柚杏梨,出自仲山圃内。八功德水,无过甘滑香洁清凉;七家常事,不管柴米油盐酱醋。”就是一绝佳的茶馆广告。
随着制茶技术的提高和饮茶方法的改进,明代城市里的茶馆较之宋元时代已经有了进一步的发展。茶馆自然经营方式也开始有所不同,除了卖茶,还有的兼营点心、茶食、烟酒,有的兼营说书和演唱。北方多见大鼓书和评书,而南方则偏重评话和讲唱兼用的弹词,这样的规矩一直延续到现代,当然指的不是普通的街边茶楼,而是更高级的私人会所了。
而皇城根下的那些茶馆则充满了京韵。像八大轩这样档次高一点的茶馆在京城临街会有五间门面,称之为前厅,内设柜台和大灶,后面是个四合院,院中搭有罩棚(天棚)称之为过厅;过厅两侧的厢房和过厅后面的后堂设有雅座,罩棚下就是散座。夏季罩棚可以遮阴,冬天在罩棚四面罩上布帘子,院内生起火,整个茶馆内暖意盎然,自然可以好好品茶。
不同档次的茶客在这样的茶馆里都能得到很好的接待。无论是坐在雅座里上层社会的皇亲国戚、高官达贵、纨绔子弟,还是坐在散座里谈生意、搞应酬和听评书的平头百姓;不论是自带茶叶,还是要一壶顶尖的碧螺春,或者整天泡在茶馆里的闲人,或者是换上便装的宫中太监,都可以自得其乐。雅座喝茶的人多会要些瓜子花生、京城蜜饯之类的;因为过厅两侧有厨房,散座里的大众也会在品茗清胃之后,来一些驴打滚、糖火烧、豌豆黄之类的面食填饱肚子。
茶馆跑堂的现在叫服务生,明清时期北方叫伙计,南方叫茶博士,一家好茶馆,必有一个眼力过人的伙计,茶客们只要一进门,眼尖的伙计就能区分出来者是官人还是闲人,是商人还是文人,是有钱人还是市井小人,然后分别导入不同的区域就座。京城的茶馆里人来人往,鱼龙混杂,声音杂乱,谈笑风生,却不影响邻桌的茶客们或者传递新闻,或者谈生意,或者谈论社会,或者静坐发呆。著名剧作家老舍(公元1899-1966年)的那部著名话剧《茶馆》所描写的就是地道京城清末民初时期旧式的大茶馆。
不过在明万历八年(公元1580年)春季的一天下午,有些暖暖的阳光,也有些还带着凉意的风,有一个个子不高、身材微胖、还有些笑眯眯的微笑挂在唇边的四十多岁的大男人慢慢掀开门帘踱进来的时候,伙计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正是眼下内阁首辅张居正面前的大红人、都御史王篆,赶紧迎上前去行礼:“王大人可是稀客,有一阵子没到小店喝茶呢!京城人都知道,您现在是在首辅大人面前能说一不二之人,公务繁忙吧?”
“瞎忙。”王篆从袖袋里掏出一个装茶叶的茶袋,递给伙计:“既然入朝为官,又得首辅大人器重,当然只得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不过像这样偶尔偷得半日闲,也就到这里坐坐。”
“新茶!”那伙计不仅眼尖,鼻子也尖,而且还会说话:“王大人这茶有些像雨前的龙井,又有些像刚出的碧螺春……”
“峡州碧峰,听说过吗?”王篆的口音依然是宜昌话,不过不像湖南话那样难懂:“家乡有人进京,带了一点春茶过来。知道‘早采三天是个宝,迟采三天便是草’的说法吗?”
“小人愚昧,就只在这四九城里转悠。”那伙计很会说话:“就知道您这茶也是明前好茶,嫩叶可经不住开水烫,得凉凉壶再给您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