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声线（12）

  按图索骥的，苏皖决定从纸上的内容开始探索：他仔细端详那字迹，冥冥之中他认为自己曾经见过它。那些无意义的词组串联更像是提供了一个线索——他还不确定这条线将把他引向何方，或许是甜美的秘密又或者一个圈套；或许是最不令人意外又最令人失望的：这不过是一张毫无意义的涂鸦。

  可所谓的毫无疑义真的是无意义的吗？它的出现引起了苏皖的兴趣——在死水一样的生活中轻盈的打了一个水漂——那些它振荡出的涟漪，一波一波，在某一个交集处汇成一朵小小的浪花——总会有一些什么顺势而逝，也会有一些什么逆流而生。

  密不透风的生活忽然多出了一道缺口，已被注定的命运有了被撼动的可能,这种可能提供了一种快乐的机会 。

  “B”

  那串以字母B打头的中英文词汇，某个书写时留下的一撇，仿佛勾起了记忆深处某条被遗忘的声线。

  苏皖重新躺会窄小的床上，用手遮住脸。他在将睡未睡的朦胧里听到一些来自深处的呼喊。呼喊着他的名字。

  一遍一遍。

  用一种略带戏谑，却绝对善意的口吻；一种被某种情绪梗住的，略高略扁的声音，或喜或嗔的呼喊——

  苏皖。

  一种仿佛沉睡了一个世纪的纯真甜美从心底渐浓。苏皖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上一道几不可见的裂痕。这种感觉他是熟悉的，是亲切的，同时也是经历了被遗忘的命运的。苏皖对这感觉的源头缺乏线索，也想不起来那条声线对应着什么。

  他并没有躺很久，他还惦记着他带回家的工作。他停止去思考那久违的鲜活感受，强迫自己不再去关注裂痕的存在。他端坐在书桌前，重复着每一天所做的：一边为了不知何时才走到尽头的未来卖命，一边又陷入自己或许会在下一秒猝死的隐忧之中。

  “哎，这合该是我们的生活啊。苏皖。”

  他脱口而出的感叹对自己有着奇怪的称谓，这令他自己也吃惊了一秒。但也仅仅是一秒。他不断强迫自己伪装成与昨日没什么不同的“普通工作者”，将自己的思想套进公司乃至社会的共同思想之中。假装过了今天一定会有明天，假装自己如此透支身体也一定能享受到遥不可及的养老金。

  他起身到了一杯咖啡，在手指再一次接触键盘时开始为退休后的奢华生活做出打算:也许那时自己已经拥有数套房产，一副儿女，数个子孙。那时侯他终于还清了“成功人士”标签下应还的代价，再一次的，他离开社会把自己还给自己。再也没有别人的思想需要他去建设，也不用再用自己的时间去换取金钱。

  可到那时他要做什么呢？

  可到那时他还能做什么呢？

  苏皖一边在键盘上敲下一连串难懂的符号，一边继续思考着这一切的意义：当现实给的梦做到尽头，醒过来他究竟该以什么样的身份活下去？

  想到这里，苏皖在屏幕上敲下句点。

  他心底隐约升起一个危险的念头——他忽然不想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