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一夕碎烟梦不成（16）
文/缪四儿
〔历史〕一夕碎烟梦不成（16）
出了城门，几个人扬鞭催马，一夜未曾停歇。清晨，便来到了卫国边界，有两条官道摆在眼前，往左是陈国，直走是魏国，这俩是当初瓜分虢国的其中两家，另一个是赵国。
陈国国君胆小懦弱，国土面积最小，势力也远在另两国之下。魏国面积最大，势力在三国当中最强，而且魏国国君是个有道明君，眼下正在招贤纳士，寻求治国安民的栋梁之材。吴勋属意于魏国，可又担心小满的身份，一时愣在路口犹豫不决。
旁边的张诚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上前拱手道：“将军，魏国国君礼贤下士，正在访寻天下贤能之士，将军有安邦定国之能，魏国国君有贤明之徳，并有沃土千里，以供将军施展抱负，何不前去投靠。”他看到吴勋目光落在马车上，顿了一下压低声音说：“至于小姐的身份，都是将军给的，在卫国分明是有人陷害，不去理会也罢！”
话说的很有道理，当下势力最强的只有大雍，魏国，赵国和梁国。大雍有骞离主持大局，那骞离有治国的才华，可是人善嫉，大凡前去投靠大雍的人才都遭到他排挤。再说梁国，自己之前曾屡次带兵攻打，全国上下说不定已视自己为仇敌，是万万没有去投靠的道理。赵国有宰相赵合把持朝政，也不是个好去处。
相较之下，似乎只有魏国才是首选，他看着马车上尚在熟睡的女孩儿。思付张诚的话，小满的身份别人毕竟只是猜测，谁也无法证实，自己不说，任何人都是空穴来风。去了魏国，大概也没人会注意一个孩子。打定了主意，便说：“直走，去魏国！”
一行人又走了一天，来到魏国都邑安邑。只见街道店面林立，人来人往，是个繁华之地。安邑离虢国的都邑曲沃并不太远，满大街的穿着打扮口音都那么熟悉。不由得想起来此生也许再也回不去的宫殿，和不知是否在世的母亲和兄长，一时间倍感怅惘。一位妇人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儿在摆满布匹的摊位上挑拣衣料，把一块殷红的料子在女孩儿的身上比划着。小满目不转睛的看着，神情黯然。
吴勋转脸看她，走到一家成衣铺子前面，下马去挑了一套衣裳回来，象牙色的直裾，红色的襦裙，上面刺了嫩黄色的宝相花。在小满身上左右比量着，一边比一边赞叹不已：“什么样的衣服往我们小满身上比一比就立马增色，明天穿上这件在街上走一走，这成衣铺子的生意立马兴隆起来。”
小满听了便笑，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吴勋用袖子给她轻轻拭泪，心里不停地叹气，有些伤害，也许一辈子都无法抹去，自己能做的，也只有尽力保这孩子后世无忧。
当晚在驿站住下，次日便去了内城拜见国君。
魏文侯听闻卫国的将领吴勋前来投靠，便问一旁的宰相李墉：“依卿之见，吴勋如何？”
那李墉沉吟片刻，便拱手道：“臣闻听吴勋是个贪名好色之人，善于用兵打仗，司马穰苴尚不能比。”
魏文侯一听听，大喜过望，连司马穰苴都不能比将才肯定是旷世奇才啊。至于好色，男人好色乃本性，算不得毛病。贪名好啊，贪名才有进取之心，才会认真做事的呀！当即召见吴勋，又见他丰姿俊逸，仪表不俗，顿时心生喜爱，一番交谈后更是相见恨晚，直接拜为上将军，并赏赐了府邸。
待受了将印，就去把小满接到了将军府。魏国国君礼贤下士的美名果然不是虚的，府邸紧邻内城，从外面看比当初卫国的将军府大出一倍，墙内屋脊重重，皆是四角飞檐。来到正前，只见府门阔大，上面镶嵌着铮明瓦亮的铜钉，门前有台阶足有十余级，白色的石头砌就，两只龇牙咧嘴的石狮子盘踞两旁，左右是数间齐整的耳房。
一群穿戴整齐的家仆早已候在门外，见吴勋一行人来到，便迎上前呼啦啦跪倒一片，嘴里喊着迎接将军。带头的是个穿灰衣的老者，五十多岁的模样，一张红润润的胖脸笑吟吟的，自称是宫里拨出的宫正（宦官），名叫李忠。被吴勋搀起来直说不敢，弓着腰将人引进门内。旁边是雕梁画柱的抄手游廊，径直下了台阶，石榴树上花开的火红一片，翠竹掩映，前面是一个垂花门楼。
穿过门去，是开阔的前院，点缀奇草异木，山石精巧，流水环绕，一派生机盎然。几间正房高大宽敞，左右厢房精巧雅致，廊下挂着红色的灯笼。顺着回廊穿过旁边的垂花门，便是后院，也是翠竹掩映，只是比起前院多了些清静幽雅。再后面便是后园子，园内地方大，布置亭台楼阁，湖水假山。看那湖内已经是莲叶接天，荷花映日，诗情画意堪比楚地。
吴勋牵着小满的手沿着湖边的甬道慢慢往前走，边走边问：“丫头，喜欢这个地方么？”
“喜欢，只要和叔叔在一起，在哪里都喜欢。”小满欢喜地看着娉娉婷婷的荷花，嘴里却回答的十分讨巧。
“唔，那好吧，有一天叔叔在山里搭几间茅草房，你和我去住吧！”吴勋扬扬眉毛，忍住笑，眯眼偷眼瞧小满的反应。
果然，小丫头窒了一下，抬起头不解地看了看吴勋，慢吞吞地说：“叔叔如果非要去，那小满就跟去照顾你！”
吴勋失笑，问：“说说，你怎么照顾我呢？”
“叔叔不会做饭，也不会洗衣服，小满学会这些就能让您无后顾之忧了。”小丫头表情认真，说的也诚恳。
吴勋忽然有些感动，蹲下身子执着小满的手说：“好，有一天我老了，就要小满照顾我，现在让叔叔来照顾你。”
小满点点头，身子依上去，胳膊环在吴勋的脖子上，小声说：“叔叔不要娶娘子了，如果她们不喜欢我，小满就没办法照顾您了。”
吴勋闻听，心里震了一下，想了想，忍住笑说：“好，我听小满的，不娶娘子了。”
两个人在湖边你侬我侬，李兴一边拿眼瞟着，一边噘着嘴把书简搬进指定的书房里。张诚看他气呼呼的，一边帮他安置书简一边问他：“脸拉的像驴，这是谁惹你了？”顺着他的眼神望去，看到不远处一蹲一站的两个人，不由咧嘴笑起来。
魏国与大雍接壤，隔黄河相望，河两岸向来作为驻兵的重地，也成了两家必争之地。魏文侯封吴勋为征西大将军，即日启程，带兵夺取被大雍强占的河东沃土。
吴勋接令，也急着要报答魏文侯的知遇之恩，当下准备出征。他回到府里，调拨了两个妥当的丫头服侍小满，让李忠照管全府上下。晚上李兴拿了箱笼收拾好衣物书籍，又去收拾自己的。吴勋止住他，说：“你照看好小丫头就行了，此次西征不必同去了！”
李兴手里停下来，不可置信地问道：“我不去这些书籍衣服谁帮你收拾？”
“有张诚呢，你就不用管了，看好丫头就行了！”将军用帕子擦拭着长剑，不时放在灯下观看。
“张诚会什么，一个大老粗。”李兴嘟囔着。
“你还以为就你是个细心的，我离了你还不成了？”将军哂笑，“从此把你的细心放在替我照看丫头身上，就算解了我的后顾之忧了，别出岔子回来有你的好处。”
李兴当下没话，只好把自己的包袱解开，一样样的拿出来放回去。
次日，吴勋把小满唤到跟前，亲手给她梳好头发，又温声嘱咐一回。小丫头虽然嘴里说着不让叔叔担心，眼睛里依然莹莹泪光，一脸的不舍。她扯着吴勋的衣襟送到府外，眼看着吴勋和张诚走远，撇嘴哭了起来。
吴勋知道她在后面看着，硬是没有再回头。及至走远了，只觉得眼眶酸涩，叹了口气，调整心情，打马去了内城辞别国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