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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美国学习小说创作

2017-09-04  本文已影响690人  0ooo
我在美国学习小说创作

感谢男神教授样子那么好看并且趣味横生,感谢美国当地同学们不吝地指出我多种语法错误后还夸奖我是难得优秀的创作者,感谢小说创作课的有趣和挑战,感谢上学路上的夕阳,感谢美国留学生涯中给予我的一切。

                                                               ——题记

我本科出身英语系,在大二的某个中午,躺在宿舍的床上突然感到由衷的恐慌,有种大学四年的生活如果这样度过,以后的人生就要被毁掉的末日感。可我真的无力做出改变,在一所语言学校的英文系里,我终日面对的是如同高中里任何一个老师一样拿着教科书给同学们对参考答案的大学教授,除了《简爱》《傲慢与偏见》再也无力拿出任何激发学生对英文文学兴趣的教授们,每位同学早上都踩着早晨八点的铃声进入教室,一边急忙咽下下嘴里的早饭一边不情不愿地选择距离老师最远的座位坐下。上课的时候,大家都各自玩着手中的手机,周而复始地捱过一节节了无生趣的课堂。老师们心中不满却也无力指责,因为大学教师和学生们一样,都对这样陈腐无趣的大学教育感到厌倦却不肯花下心思管好自己去多认真阅读一本书。怀着这样厌倦的情绪,我唯一能够想到改变现状的事情便是:出国。

大学三年级来到美国 Northern Arizona University 后,我继续读英文专业。与国内不同的是,美国的本科英文专业分为三个方向:English Literature (文学),English Linguistics (语言学),Creative Writing(创意写作)。根据学生自己对某一方向的兴趣任意选课,只要最后满足毕业的学分要求即可。换而言之就是,假如王翠花喜欢创意写作,她便可以尽可能地多选择创意写作的课程,最后她便会获得英语专业创意写作这个分支的学位证书。刚好,这个王翠花就是我。

我也不是自来地便对 Creative Writing(创意写作)感兴趣,只是因为刚到美国的时候胡乱选课,想着自己也偷偷写过不少中文小说,选这门课的话应该有希望得A。谁知,也就是这样误打误撞地选课让我结识了我心中理想的大学教授。说句题外话,很多女孩都憧憬过爱情书里描画的白衬衫男语文老师,可是我从小到大也没遇到过穿白衬衫的男语文老师,倒是遇到过不少喜欢脱鞋露出红色的脚底破洞袜子的男老师,他们穿着红袜子的脚晃来晃去,照亮了我晦暗的青春。上天也许是非是被我对男语文老师的执念感动了,在异国他乡给我降临了一名年轻的,身着白衬衫,样子温柔又迷人的男教授。他的全名叫作:Lawrence Lenhart. 我们暂且称他为劳伦斯.L 。

上第一节创意写作课的时候,劳伦斯.L 给我们放了一个由几个简短故事组成的电影 Paris, I love you,所有故事都发生在巴黎。我至今记得其中有个镜头是,一位没有婚姻没有财富的老妇人来到法国这所陌生的国家旅行,坐在木椅上望着眼前的一切,她臃肿简陋的脸庞开始生动起来,她自言自语道:

一个人坐在这里,身处陌生的国家,远离熟悉的工作和人。我好像想起了一些我从未知晓却一直等待的事情。但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也许那是我已经遗忘的事情,也许那是我已经错过的事情。我唯一确定的事情便是,此刻,忧愁和欢喜在我心中并存。然而… 忧愁占据少量部分,因为我感觉我在活着,对,我在活着。

看到这里,我便爱上了这门课,因为这门课并非单纯地在传递写作知识,它向你传递关于人的生动。就这样,劳伦斯.L 第一节课给我们布置的作业便是:仿照电影中简短的叙事方法,写一篇少于100字的故事,而这篇故事必须发生在校园中的某一角落。过一星期后,课程在室外进行,班上的每个同学都拿着自己写好的小故事来到故事发生的校园角落,然后朗读给全班同学。劳伦斯L 在每位同学朗读完故事后都会鼓掌,有时候他的左手接过学生的故事,没有办法两只手一起鼓掌便在腿上拍。我心想,这个老师真好啊,能够由衷地欣赏这些青涩的作品。我还记得我跟这位样子好看的教授的第一次对话。他主动走上前问候我,问我从哪里来,都上了什么课。得知我还学习西班牙语后,他说,“你真是太了不起了,而我只会英语一种语言。”这是我在美国遇到的唯一一次教授主动问候国际学生。这又让我想起第二个学期的进阶版创意写作课,在课堂讨论的时候,劳伦斯L跟我故作委屈地说,“腾跃,我周一在楼道里跟你打招呼,你竟然没有理我,你知道吗,我在办公室哭了98分钟。”我连忙解释自己没看到他。可这位有趣的教授还是在讲课的时候上揶揄了我一把,他说“写作的时候有些场景要学会模糊化,就是学会忽略,就像周一腾跃忽略我的招呼一样。”直到有次我在楼道里再次遇见匆匆忙忙赶去上课的他,我老远叫了他一声,他像是被我吓到了然后笑了笑。等我回到家的时候,他给我发一封邮件说:腾跃,非常感谢你今天的招呼。你弥补了我之前所受到的伤害。“

瞧,这位喜欢穿西装的教授多么的生动。真是喜欢这样有趣又诚恳的男人呐。

紧接着,创意写作课的挑战性便来了。每位同学要求写一篇长达20页的小说。我至今记得我第一次写20页英文小说的经历。在距离 deadline 的前三天,我仍然没有构思好小说写什么。法国室友邀请我去看流星,于是我索性便跟着一群欧洲人去荒山野岭看流星,其中一位法国小哥跟我说,“如果你走失了,你就大声呼喊马可!!!我就回答,波罗!!这样我们每个人都不会走失了!“ 我笑着回答,”好!“ 这时一群流星划过天空,在仰头一看的一刹那,我忽然知道了我要写怎样的一篇小说。      

构思好小说只是第一步,用什么样的语言去呈现又是另外一回事,因为距离 deadline 只有三天的时间,在这三天的时间里我要用英文完成一篇20页双倍行距的小说,也就是说5000字左右的中篇小说。和那群欧洲人从荒郊野岭赶回宿舍后我便打开电脑,可在打开电脑面对空茫茫的 word 文档的一刹那,我有说不出的沮丧,仿佛脑子里美好的小说情节设计是昨晚的一场梦,一会儿的功夫梦醒了一切都荡然无存。可我必须写,不顾一些地写,哪怕我敲击键盘创造的是一行行屎。我给自己设立了一个计划,如果5000字小说三天完成的话,那么一天就需要写将近1650字,到了这个时候,写下去是我唯一的选择。

直到后来我参加一个关于写小说的讲座,主讲人是个穿红色平底鞋的女教授,笑起来裂开大嘴,蛮酷的,在提问环节,我问:“请问在写小说的时候如何保持灵感迸发呢,写不下去了该怎么办?”这位女教授突然收敛起了笑容,思索了一会说:“写下去。没有选择。”顿了顿她又说,“没有任何人能够保持永远灵感迸发。当你写不下去的时候,把你能够想到的所有矛盾摆上去,把你能够想到的所有人物冲突摆上去,然后你再试试,你会没有灵感?”她这句话是我目前从创作者口里听到的最诚实的建议。一般创作者都喜欢将自己的创作过程美化,好像创作本身是件很玄妙的事情,必须月黑风高,狼叫两声之后灵感才随着某种奇幻的旨意汹涌而至。别逗了,哪个创作者都是人,是人都会一边蜷着脚吃黄飞鸿花生豆,一边拿着刚刚抠过脚的手指头进行所谓的创作。

而那天晚上,月亮的确很黑,花生豆变成了2美元一大张的披萨,法国室友早早睡去,留我一个人在客厅。门外偶尔传来欧洲人豪放的嬉笑。凌晨的时候,我扒开百叶窗看外面的夜,觉得这样的夜似一颗静止的水,而自己孤单又平和。在美国的时候,拥有过无数这样孤单又平和的夜。

我还是活生生地在三天内完成了五千字的英文小说创作。写完的一刹那,我有种异常空幻的感觉,好像习惯了奔跑,裁判却突然叫停。创意写作课里有一个很重要的环节叫做:Workshop, Workshop 就是全班的同学围成一个圈,每位同学的手里都拿着一篇这堂课需要大家进行讨论的小说。而作者在小说被讨论的过程中被剥夺说话的权利。讨论分为三个环节,第一个环节是赞扬(Compliments),同学们发表对这篇小说的积极评价;第二个环节是批评(Critiques),各自发表对小说的批评和意见;第三个环节是提问(Questions), 同学们之间探讨对本篇小说的疑问。而劳伦斯.L 也选择在整个 Workshop 里充当引导者的角色,保持中立。他笑言,“我不想哪天你们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后的发表获奖感言说,曾经有个傻叉老师劳伦斯.L说我的小说写的什么也不叫。我还是默默地把那样的评价憋在心里好了。”

Workshop 看似是个很严肃的讨论过程,可中间的环节却有意思至极,也是通过这个环节,我得知了每个美国男孩都拥有星球大战的脑回路,而每个美国女孩都拥有绯闻女孩的灵魂。其中印象深刻的一次是一个看起来有些许笨拙的金发女孩在小说中称她自己是个女巫(她没有选择用 wizard 来描述自己,而是选择用 media 描述,类似那种阴阳两间的中介人),她能够帮助所有人跟自己死去的亲人对话,并且在小说中附上自己的照片给大家展示自己的第三只眼睛,她在自己的脑门上圈了一个圈,说,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第三只眼睛。在课间的时候她问全班,“你们当中有谁在看完我写的小说之后相信我能够通灵?”话音刚落,所有同学齐刷刷地举起了手。于是,这个金发女孩又挨个给大家分析我们各自的 aura color ( aura 特指一个人的气场,灵魂那种抽象的氛围 ), 轮到我的时候,刚巧要上课,也许是看到了我跃跃欲试的目光,劳伦斯.L又给了我们十分钟的时间。啊,这位和坐在椅子上的学生说话时总会俯下身去的教授。

写到这里,我想起了劳伦斯.L的妻子。他的妻子是一个高大美丽的女人,在我们学校里教诗歌创作。她如今怀孕八个月,是个男孩。劳伦斯.L 曾经当着全班面毫不忌讳地说他想要个女儿,因为面对孩子即将给他带来的创作时间减少,女孩要更容易叫他接受。“起码这是个美女啊。”他说,她的妻子曾经在Twitter上面写过一句诗:我的鼻子里穿过了一整辆车厢。我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劳伦斯.L会和她相爱。

还有一次下课的时候,全班最帅的男生走上前来,他的牙齿很白,有着中国女孩喜爱的那种露出牙齿的笑容,当时他的腿部有伤,拄着双拐,一蹦一蹦地走过来说:“腾跃,你真的有天赋,你要坚持下去,可一定要坚持写下去。”我听完之后不知所措,哭显得矫情突兀,不哭又无法表达我的触动,因为很久了,大家只会说:“你出国学习花那么多钱,对未来职业有什么打算吗?”

我记得最后一节课,劳伦斯.L戴着一副墨镜,在给同学鼓掌的时候没有拍手,而是在桌子上拍出有动感节奏的韵律。我望着他,一个穿着西装半袖年近三十的男教授,戴着一副墨镜,嘴轻轻地叼着笔杆,我想,还有什么比这幅画面更加能够教导一个人如何创作?创作不外乎是关于人,而人不外乎是关于生命力。还有什么比生命力更加值得去探讨和描绘?我有一种想去摸摸这位教授蓝色眼睛的冲动。最后,每位同学根据教授给的一个标题写一句话,然后这些话经过调整和修改,联结起来组成一首诗。同学们拿着这首诗到教室外面找到一位陌生人读给他听。读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劳伦斯L.规定谁也不要回头,就这样彼此告别。

“不要回头,就这样告别。” 他说。

“好,我们就这样告别,劳伦斯.L, 可爱奇特的美国同学们,以及度过一个个孤单又平和的夜晚的我自己。不要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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