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北京—来自以为许久未见的老师
你没见到过的“最好的北京”(文/老猫)如果,你想和女朋友去吃冰激凌了,请去西单的查理冰激凌店。那个小店一楼卖各种各样的冰激凌球,二楼则是火车座,在昏暗的灯光下,许多小男女缱绻缠绵,面对着香蕉船,一呆就是一下午。诗人大仙说:1987年,在北京的西单查理冰激凌店,冰激凌第一次流泪,那个宣武区的女孩,在冰激凌流泪中流泪……
如果,你起晚了,没有关系。90年代初,我住在刚刚修好的北三环边上,离上班时间只有40分钟了。我在三环路旁招呼一辆面的,风驰电掣呼啸而去,当我坐在南三环的办公室里的时候,还有五分钟才到上班时间,花费大约是十五块钱。
如果,在黄昏,你觉得无所事事,可以溜达到日坛公园,在茶座要上一杯扎啤,一盘饺子。饺子就酒之后,踱步到旁边的小院里,那里人头攒动。老崔和他的乐队正在唱摇滚。大家跟着崔健且歌且舞。摇滚之后,心胸辽阔,心满意足。
当然,这不止是晚上唯一的节目。如果没有去日坛公园,还可以去建国门内的古观象台。那个时候的周末,会有大使馆在那里举办文化活动,很多明星会坐在你的身边,大家一起聊天、说笑。你也可以去八一电影制片厂或者和平里的中国影协,他们经常有“过路片”影展,有日本周、法国周、美国周、东欧周……只要进去一次,就能买到第二次、第三次的套票,绵延不绝。那些电影绝对都是原版,甚至还有翻译通过麦克风向观众同声传译。
那个时候,学画的孩子可以在每天放学以后,背着画夹赶到故宫,坐在僻静的大殿前画速写。那个时候,桑拿刚刚进入北京,在北京大学游泳馆,男男女女游完泳,就都挤到桑拿房中,隔着浓重的蒸汽互相打量。那个时候中国足球队还很牛,赢科威特三个球,赢沙特两个,打得日本队不敢抬头;中国女排刚刚赢下了世界冠军,男排也是横扫世界。当然还有聂卫平,一个人像挑滑车一样去赢一片日本人,拿下中日围棋擂台赛。所以年末大家要排队去买体育报,上面有十佳运动员选票,全家为选谁不选谁争论不休,最后填好选票,认真地投入邮筒。
那个时候,《少林寺》公映,好多小孩摩拳擦掌,想去少林寺学武艺。更多的人从电影院出来,则是去买一瓶新出现的可口可乐,一饮而尽,或者去路边买一个西瓜,一拳砸开,蹲在那里一起分食。
那个时候,望京还不叫望京,叫花家地。那个时候,没有四环、五环、六环,没有CBD。那个时候,过了大北窑向东,是一片厂区和麦子地,大家都用西北旺生产的卫生纸,吃四季青产的大白菜。出了三环,必称郊区。大家还不知道电脑、机顶盒甚至有线电视为何物,21遥(21英寸遥控)是最大的电视,如果配一个录像机,那就是时髦的现代化家居了。
如果哪里都不想去,可以在午后恹恹醒来之后仔细谛听,楼下会传来吆喝声,那是推着板儿车换啤酒的大爷。用空瓶换啤酒,五星啤酒一块三,北京啤酒一块二,燕京啤酒八毛。再后来,只有燕京,另两个牌子就消失了……
这就算是“最好的北京”。在上个世纪80年代的后半段,到90年代的前半段。其实,说到最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主观判断。对于一个人来说,自己最有活力、生活比较顺利的那个阶段,一般都是好的,连带着生活的城市也好,都那么有希望。对于一个城市来讲,能给人提供充裕的上升机会,压力又不是那么大,生活也方便,还能走在潮流的前端,那就是好的。
除了生活上的便宜和便利之外,北京还有一种好,总能有奇遇。
有一天中午,当时的女朋友打电话,说在街上捡了一支摇滚乐队,正带着往家来。那个时候我在采访所有“地下”的东西,地下电影啊,地下音乐啊……听了这消息,赶紧去买了羊肉。结果,进门四五条维吾尔大汉,还带着个漂亮的新疆女孩儿,是主唱当时的女友。我的炒烤羊肉就是那天那位主唱手把手教的,所以非常正宗。接下来,楼下传来换啤酒的声音,我下楼叫师傅拎上一箱啤酒来……师傅扛着啤酒,往门里瞄了一眼,说:“哎,你怎么招了这么一帮爷在家啊?”
那天聊得特别愉快。这支乐队名字叫“灰狼”,刚到北京,他们踌躇满志,充满了年轻人的渴望和干劲儿。主唱名字叫艾斯卡尔。
后来,他们在德胜门护城河的边上,租了一处民房当落脚点。我去看过一次他们排练,大夏天,所有门窗都用棉被挡住,怕声音出去扰民。哥儿几个在屋里挥汗如雨,我和几名观众坐在一旁。我身边坐着一人,跟我有一搭没一搭说两句,说半天了,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就问:请问您是做什么的?
他笑笑说,我就是一吹管儿的,我叫刘元。
当时感觉轰隆轰隆的,真是随便在哪个角落里,你都能遇到江湖名号如雷贯耳的家伙。
“灰狼”乐队后来成功了,有了唱片、专辑。再后来,我这边生活工作变迁,联系少了。前不久看到艾斯卡尔微博照片,头发胡子也花白了,变成一只真正的灰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