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土 作者 路漫

圣土 作者 路漫

是的，孔子保存了中国的心，

正如庄子保存了中国的翅膀，

正如筷子，保存了中国味，

正如月亮保存了中国的光。

正如我在中学时代，

躺在乡下坦露给夜空的黄土院落里，

仰望着那些硬币一样闪亮的星星，

终究没能确认是哪五颗被仿制在一面旗上，

在血液与激情的底色上显出金子的质感，

使国土得以完整，

使人民在1949年的秋天含泪欢呼得近乎疯狂！

圣土 作者 路漫

比海洋更懂得克制的土地，

比土地更懂得忍耐的种子。

曾经在怎样的黑暗深处，

屏住呼吸，顶住各种压力，

比蚯蚓更加坚强，

一豪米一毫米，朝着正午太阳的目标突围，

用比沉默更深的语言，

在最后一瞬间喊出绿色的话语。

圣土 作者 路漫

或许已经几千年，从孕育道出土，

或许更久，从三更天到黎明这段黑暗的旅程被月光照彻。

就像泉水，钻过幽深的林子。

叮咚着把石头孤独的壳儿柔顺。

或许就是绵延不绝的月光石，使我对女人和母亲更加崇敬。

圣土 作者 路漫

无数次走进半坡遗址，

我面对那些陶罐汲水女子和鱼，

都深深感到水与月有着牢不可破的力量。

或许是这些由梦织成的白色羽毛，夜夜飞翔，

影子沉积于河流和泥土，

使他们深藏着不可言传，而又取之不尽的神秘话题，

一辈人一辈人给后世留下剪不断理还乱的黑色辫子，

因此才让林语堂知道什么是"吾国吾民，吾土吾邦"。

圣土 作者 路漫

是的，泥土，

你通过庄稼表达日夜滋长的愿望，

通过高原上耐旱而不怕寒冷的树木，传递你对高度的渴求。

我生在渭北高原的一个小寨子的村上，

我曾用脚步丈量过许多村庄与村庄之间的道路。

我住在有你垒起四堵墙的小院子里，

和烤火的，抽旱烟的，做饭的，甚至流鼻涕的，和他们亲切地坐在一起说话，

吃了没有？喝了没有？睡了没有？病了没有？什么什么的没有……

圣土 作者 路漫

如今我坐在九平方的斗室，

坐在这座古城西南的一角，

展开纸，一次次感到你的果子，

你的果子里普通但深邃的核已植入我的体内，

让我的思想翠绿如叶片生长。

我踩在这片土上，

正如庄稼长在这片土地上，

正如筷子插在饭碗上，

正如火苗摇摆在炉口上，

正如一架被线牵引的风筝飞在天上，

不是鸟飞在天上，

正如头竖在肩膀上，

正如头发飘在头上，

不是鸟飞在天上，

正如中国站在太平洋边上！

我踩在这片土上，

沉重或轻松地走着，

度过我一天一天的教书生涯。

无一例外，人都是这样走着，

各自踩在神圣而朴素的地方。

圣土 作者 路漫

活一次！

死一次！

然后肉体如种子沉入土地，

灵魂如鸟般学会飞翔。

是的，

灵魂，就像月亮保存了的那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