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俗事5-遗传

二狗上初一那年，有一次下学后，骑家里给他新买的自行车去离家五六里的城郊边上的游戏厅去打游戏，出门后，发现自行车被人偷了。他边叹气，边徒步往家走去。为了先躲避开他老爸的一顿毒打，于是想好了一个理由，编的头头是道，无懈可击。果不其然，看着满头大汗的二狗，他爹站在门头，大声问道：你车呢？！

二狗不慌不忙，表现得少年老成，他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意味深长地说，家里的父母为了孩子真是操碎了心…虎子家，哦，就是我们班的张振虎家，临下学了，发现自己车在学校里丢了，他又着急骑车去医院看他妈…

…他们家条件不好，比咱家还不如呢，他妈在饭店打工，不小心踹翻了油锅，整个小腿和脚面都被烫伤了，虎子说，他妈的那两条腿脚看起来，简直就跟炖好的鸡腿一样，都熟了…您老教育我们对兄弟要讲义气，他着急，我也不能在一旁干瞪眼不是，就把车借给他了，这两天他就还我…

甭看二狗才上初一，其实已经是该上初三的年龄，因为学习成绩太差，愣是留了两次级，因为人高马大，平时的脾气也算平和，所以很多调皮捣蛋的都不自觉地拜他当了大哥。可二狗子全然看不上他们，觉得他们不过就是小屁孩，懂什么江湖义气，要说讲义气，他只服他爸。

可他爸却越来越听不得二狗子说话，像个话唠一样，照他自己的性格，两句话能说清楚的，非要拉里啰嗦地说那么多，在这一点上，他肯定二狗子是随了他妈。

这个丢车的事情，算是暂时压了下来，可二狗睡不着呀，他太清楚他妈的脾气了。他爸脾气性格太急，但是不太注意细节，一般只要说的不是多离谱，就不会怀疑这事情的真假。所以，他总是被他的那群在外面的弟兄们以各种理由把钱借走。

二狗他妈就不一样，年轻时话多，这两年开始话少起来，但是眼睛却越来越犀利，二狗在跟他爸一本正经地说瞎话的时候，她默默地站在厨房门口，看出了这孩子的马脚，不过，既然没说破，就想着看看，这个越来越像他爹的孩子，究竟要怎么收场。

二狗之前在他爹跟兄弟们喝酒时候，无意中曾听过，在城西有个废品回收站，其实呢，是周边县市大贼小偷进行销赃的场所…所以，这足以说明二狗的智勇双全，他决定在第二天下雪的时候，去一趟这个废品回收站。怎么去呢，他下雪后，找到张振虎，说，虎子，哥哥我遇到点事情，你能不能骑车带我去一趟城西，我想找点东西。

虎子平时就比较酣，对于二狗的诚挚求助，表现得极为高兴，被人需要是多么重要的价值体现。他骑着他爸的二八横梁凤凰，在前面蹬着起敬劲儿，二狗在后面坐着心里没底儿，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这一天天的拖着，总不是会儿事，他已经感受到他妈的眼神越来越飞针走线了。

城西的最大的回收站，终于还是被他俩找到了，可天已经蒙蒙黑了，二狗翻墙头跳到里面，地方很大，林林总总的废品被整理的规整有序。一辆新自行车，会在这里找到吗？二狗心中的疑问，越来越重，他开始觉得自己很像那个刻舟求剑的人，这种招法也真是应了有病乱投医，大海捞针的徒劳。他也开始后悔，为什么从这么高的墙上跳下来，跳进来容易，因为踩着虎子的车后架子，可这一会儿该怎么出去呢。

废品回收站的门口养着两只大狗，狗对声音灵敏无比，听着陌生人细碎的脚步声，两只狗叫了起来。二狗的脑子一下子嗡嗡地想起来。紧接着，有人从门岗里钻了出来，无比高大…但是看着眼熟，咦，这不是他爸吗？他怎么在这儿。本能地闪躲，二狗把身旁的一大摞纸箱子皮撞倒了，他和他爸四目相对，嘿嘿地说了出来。

二狗已经记不得是怎么被他爸叫住，拽进门岗的，他爸说，那个，你居然刚跟踪我，说，是不是你妈支使你的…她啊就是疑神疑鬼的…你也不小了，咱爷俩儿我有啥就跟你说啥了，对，你爸我是下岗了，不跟家里说，不也是怕你们着急，错了，你妈着急呀，我有手有脚的，再找工作就是了…你先别告诉你妈，等我想好了怎么说，我亲自跟她说…

二狗点点头，说，爸，那个新自行车，其实不是虎子，哦，就是我们班的张振虎借走了，是我下学汽车去伍家庄打游戏机，车停外面，被别人偷了。不跟家里说，也是怕你们着急…揍我…上个初中留了两年，多丢你俩的脸，我知道…

他爸说，其实吧，我知道，那天下学，我本来在学校门口等你下学，可看你一溜烟就汽车跑了，也没听到我喊你，所以才一路跟着你到了伍家庄…怎么说呢，玩游戏，跟你爸先前玩麻将一样，你以为事小，但是一个人就荒废到里面去了…可当场说你，你未必听…所以我就把车带走了…看看你到底说不说实话…人这辈子，也长也短，谁能一点丢人的事情不办呢…两岁看终生，你这也是十五岁的孩子了，但是心眼太多…

二狗说，爸，我觉得我心眼多，是有原因的…

第二天，虎子找到二狗，说，哥，你怎么从那墙里爬出来的，我在外面等你到半夜，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可太晚了，怕家里人担心，就撤了，你可别怪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