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而生疼

      一觉睡醒，室内骤然冷了许多，透进窗帘的光，比平日也亮了。窗帘打开，清透的玻璃窗上，绽满了形态诡异，奇异无比的窗花，一处磨砂，一处玲珑剔透，一处冰晶无暇。推开窗的一刹，满目洁白，清润的冷气，透过鼻息直抵胸底。

      有点兴奋，目所能及处，收获一片银妆。高矮错落的楼房，远陌树木田禾，楼下墙外的昌平园，少了悠扬的广场舞音乐，没了晨练的男女，墙内停车场，所有的车，多了一层白白的防护棚。我俯瞰四野，除了灌耳的风，一切都沉溺在肃穆中，世界极静极静。

      我洗漱完毕，匆匆下楼，迫不及待拥抱这圣冬之物，久未的苍穹飞花，任她扑面袭来，亲吻我的面颊。防寒服上，飞花落下，跳跃磨擦，舞步沙沙。素裹的世界，似觉一切静止不动，却又见小区锅楼房上高大的烟囱，随风袅袅。

      我舒展双臂，想要接住上苍馈赠人间的尤物，把她轻轻揽入怀中，细细抚摸。她却不愿我对她示好，落下的瞬间，一点都不曾停留。我的额头，眉梢，眼眸，面颊，嘴唇，指尖只留下颗颗冰凉的珠花，一丝丝纯甄汇聚，化作温柔惆怅的小溪。

      听，不畏寒的雀鸟在歌，细语啾啾，我聚目搜索，松枝抖动，一片白沙刷刷落下。回头处，我的脚印，深深浅浅，留下清晰一串。香触鼻头，惊眸不远的枝头泛起冰晶，黄色的腊梅花躲在下面，开的明艳。我在想不识香的人，不懂观察的人，断然是发现不了这隆冬早来的报春使者。

      我静静的驻足黄梅树前，任梅香沁入脾腹，幽幽，淡淡，清清。看一看，冰晶剔透，蕊花无争，像极了兰花，看似缄默羸瘦，弱不禁风，却于三九天里，笑绽枝头。想起多少文人赞谓，梅兰竹菊，花之君子，有着一样的品性，不畏寒霜，傲骨铮铮。

      跑过几只觅食的小狗，黄的，黑的，花的，顿时地上印满了梅花。上天造化，九天仙女散花为宣，大地小犬溜达印画。动与静，在风中发生变化，细看，刚刚小犬儿踩过的脚印，宣纸的梅花，已被风抚平，俨然，这一遭，狗狗们没有来过。

      心驰神往，幻想此刻，若在野陌深处，篱笆竹院，茅棚几间，炊烟袅袅，室有兰香，三五文友，围炉煮茶，赋诗作画。窗外有人，细看飞羽满天舞，感受凌风灌耳入，赏看冰下梅花笑，悄闻香溢隆冬处。

      思绪游曳，冷不丁，脚下打滑，惊出一身虚汗，忙叮嘱自己悠着走路。踩下一个脚印，抬腿一个深窝，小心翼翼，慢慢前行。就这样一路，无暇顾及赏心悦目的美景，跌跌滑滑，临近单位，眼睛被冰天一色的光刺得生疼。

      想起了《卖炭翁》，心骤然痛了，“心忧炭贱愿天寒”社会发达，早没了推车卖炭人，自然我无需因碳贱难卖而烦恼。只是这作务大棚的菜农，可怜巴巴的一料庄家，从国庆到元旦，忙了几个月，下籽催苗，拉电供暖，实指望赶着早多卖几个辛苦钱，不料难以预计的天灾白毛，带来祸事，菜棚倒塌，损失惨重，菜农真是欲哭无泪。

      原本久未的天外精灵，装饰的如玉世界，犹如琼脂，带给我的惊异，欣喜，因它给菜农惹祸带灾，荡然无存，突觉心中沉闷，竟忧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