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女

黄昏的阳光照的天空泛着诡异的红云，我和弟弟的脸被这样的云彩映的脸颊红彤彤的，爷爷在门口的旧槛上坐着，白发苍茫的他手里还搭着把烟杆，吐出烟雾袅袅，那脸上如沟壑般的皱纹舒展开来，弟弟却被呛了咳了几下，拉着我到门外远一点爬沙。

“你们两个家伙，别把身上都搞的都是泥巴，让你们奶奶回来可要挨个骂。”

弟弟冲爷爷做了个鬼脸：“我和姐姐才不怕呢！”

光线变得昏暗，天上却依旧翻着诡异的红云，在夜幕降临的幽暗里，显得无比突兀和鲜艳过分。

从不远处红云里慢慢走来一个牵着小孩的大人身影。

走近了，是个约莫快到四十岁的中年男人，面目都是衰老疲惫的痕迹，衣服很旧，还有些泥土，似乎刚从地里干完活。走过来站在我们十尺外，对爷爷问道：“你们家还要女孩吗？我这还有个女儿可以送人。”

外公起身打量了中年男人身边的女孩，弟弟扯了下我衣服，小声道：“姐，她头上绑着彩色的带子。”

那女孩同我差不多的年纪，脸色麻木，看着我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透着一股怨恨。身上却是很和那中年男人一样满是灰尘和泥土，额头上绑的彩带飞扬，我悄悄对弟弟说，那是贱卖女儿的意思。

村子里的每户人家都希望多生些儿子，要是生的女儿，要么扔掉要么把她贱卖了。

眼前这个分明就是后者。

爷爷抽了口烟，天气暗的看不清他的神色，吐出烟来：“这女娃子长的好看啊，怎么舍得把她送人？”

“唉，”那男人叹了口气：“今年庄稼收成不好，家里的女儿都有七八个了，这是第三个，本想卖个好人家，可是这年头谁也不敢买人，我这也是没办法，总不能就这样活活饿死，你要是肯收，这女儿就当送给你了。”

爷爷朝我们的方向看过来，说：“我家又不是没有女娃，那里跟我孙子玩着的就是了。”

“这……”中年男人有些发急：“我家是养不下她了，老人家，你就收下她吧，她什么活也会干。”

爷爷有些为难，我走过去拉拉外公的衣袖：“爷爷，走吧，不要理他。”

爷爷摸了摸我的头，叹息一声，没有说话，转身走进了屋子里。

后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我在梦里听到尖锐的叫声，顿时惊醒过来，这时候还是半夜，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显得苍白，我突然觉得我想上厕所。

爷爷这里上厕所有些麻烦，因为厕所要修，要走出屋子过马路对面一个陈旧的公厕去。

好在也不远，虽然很暗，只有淡淡的月光。

准备回去时，却听到一阵棒敲墙壁的声音，我望过去，再走五十米来就是个废弃的屋子，原来住在这里的人家早已经搬走，这么多年，平常那里都是锁着的门，没有人能进入，怎么会从那里传出声音呢，除非是老鼠。

我有些好奇，脚步放轻慢慢的靠近，这时的仓库却是安静下来了，四周昏暗，勉强靠着月光辨认仓库的门和绣迹斑驳的窗。

我的胆子其实不算大，但好奇心却很强烈。我轻轻爬上老旧的窗，隔着生锈的铁栏杆朝里面看过去。

先是闻到一股腐烂的臭味，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线，里面堆放了很多杂物几乎占了整个空间。

突然眼前扑过来一张苍白女人的脸，那双眼睛漆黑的没有神采，似乎要把人给吸进去。我差点被吓得晕倒，连忙后退，隔着铁窗她死命撞：“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我本来想问她为什么被关在这里，但是当看到她撞的一下又一下是用自己的额头，便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找了块石头把锁敲开。

那锁经过这么多年的风吹雨打早就没用了，因此我这一通乱敲就把锁给砸开了。

门推开，刹那一声嚎啕的巨响，月光从门外照进来，映着她的脸色无比苍白，她缩在地上哭的眼泪鼻涕到处都是，当看到她头上绑的彩带时，我一下就认出了她，是黄昏时要送女儿给外公的那个女孩，她怎么关在这里？

她冲出来，拼命的哭着，眼泪哗哗的流，我以为她会大喊她的爸爸，结果没有，走了几十米，又倒回来，不知在做什么，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被自己爸爸遗弃关在这里了吗？

我好奇的想着，她好像感知到我心里的话，猛转过头来，目光无比怨恨的瞪着我，那诡异的目光令我一愣，周围静悄悄的，月光幽冷，我被那样的目光看的哆嗦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