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自欢喜

阿芷家的猫喜欢上了一朵云，是小猫自己告诉她的。

“昨天下午，我在院里晒太阳，有一朵云轻轻飘到我头上”，小猫说激动地说，“然后他一直没走，一下午都陪着我。”

“他本来是雪白的，后来太阳过来了，就披了一层金色，他可好看了。”

“他和别的云不一样，他来到我附近，没有很快走掉，一直温柔地看着我。”

“我喜欢他。”小猫说。

阿芷惊讶极了，连忙问小猫：“你怎么会喜欢一朵云呢？”

“为什么不会啊”，小猫反驳，然后甜甜地笑着，“他陪了我一个下午，我在地上翻来翻去，还故意躲到草丛里，他都没嫌我烦。”

“我也要一直陪着他。”小猫可开心了。

阿芷觉得荒唐极了，可小猫那样喜欢那朵云，她不知道该怎么阻拦。

过了一段时间，小猫没有再提云的事了，阿芷以为小猫只是一时兴起，已经把他忘了。但阿芷注意到小猫最近都不睡懒觉了，每天盯着天空。

有天小猫兴冲冲地跑到阿芷面前，对她说：“阿芷，小白今天来看我了,我好高兴啊，我跟他说我很想他，希望他经常来。”小白是小猫给那朵云起的名字。

开始时阿芷还会问：“每天路过那么多的云，你怎么认出是他啊？”

小猫告诉她：“他从我头上飘过时，会停留得久一些。他很耀眼，四周的景色暗下来，我就知道是他来了。”

“怎么可能啊，我就从来没见过景色暗下来”，阿芷明显不信，“我看你就是想多了。”

小猫也不辩解，她认为她的小白就是最耀眼的。

后来，小猫提起小白越来越多了。

“小白今天带了他的朋友来，早知道我早上就不在地上打滚了，他的朋友会不会不喜欢我啊。”小猫有些郁闷地说。阿芷觉得人家根本就没注意到她，可小猫后来再也没在地上滚来滚去了。

有时小猫会说：“他今天又来看我了，他好像瘦了一些，是不是每天走得太累了，我好担心啊，下次我要叫他别这样走来走去了。”阿芷觉得小猫在空操心。

日子随随便便地过去了，小猫不时地会跟阿芷说她和那朵云的事。

但有一天小猫哭着过来了，阿芷着急问道:“怎么了，那朵云欺负你了吗？”

小猫哭得狠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告诉阿芷：“他已经一个月没来看我了，我好害怕他是出什么事了”，小猫擦擦脸上的眼泪，但很快又流了出来，她接着说，“或者，他是讨厌我了，所以他在绕着我走。”

阿芷安慰小猫：“什么坏事也没有发生，你不要担心”，怕小猫不信，阿芷又补了一句，“南边的伯伯不是一直担心他种的庄稼长不好吗，说不定是他请小白他们帮忙去了。”

“真的吗？”小猫眼角还挂着泪水，但没有哭了。

阿芷连忙道：“当然咯，他不可能出事，也不会不理你的。”

小猫虽然有些怀疑，但明显已经不难过了。

后来一段时间，小猫越来越少地提起云了，也不知道云究竟有没有回来。有次见到草地上的小猫，她问起云的事：“小白最近来过吗，他告诉你前段时间去哪了吗？”

“他上周来过，他的确是去给伯伯帮忙了。”小猫头也没抬地说。

阿芷觉得小猫的态度有点奇怪，但她又无从问起。

再后来，小猫都没再跟她说云的事了。阿芷怀疑小猫也许不喜欢云了，但很快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在某个傍晚，她看见小猫坐在地上，一直呆呆地看着天上的云。她知道她家小猫是长大了，有什么想法都不和她说了。

有天下了很大的雨，阿芷去外面找小猫回来，却看见她孤零零地蹲在草地上，痴望着天。她浑身湿透了，原本蓬软的毛都贴着身子。

阿芷撑伞走过去，对小猫说：“小猫，我们回去了。”

小猫一动也没动，连抬头看着天的姿势动作都没变。过了一会儿，她才低下头，跑到阿芷脚边，跟着她回去。

路上，阿芷听见小猫说：“今天他的脸阴沉得可怕——他从来没对我这样凶过。”她低头看小猫，觉得小猫的表情有些落寞，她觉得有些好笑，她竟然从一只猫脸上看到落寞的表情。而后她却笑不出来了，她分明看到，一滴滴眼泪，没有节制地，从小猫眼里流出来。

那天晚上小猫没有说一句话，阿芷也没有敢去问她。

第二天，阿芷看到小猫在院子里懒洋洋地晒着太阳，阿芷也没有问她什么。后来，小猫又和以前一样没心没肺地在院子里玩，阿芷觉得，小猫已经将云给放下了。

有一天，阿芷和小猫一起躺在草地上晒太阳，小猫突然开口了，轻轻说道：“其实第一次的时候，小白根本就不是为我停留，他只是刚好停在了那里，刚好被我记住了。”

阿芷没有说话，小猫接着说：“而我于他，不过是他旅途中遇到的众多的事物中的一个，我们没什么关系，他无须向我交代什么。”

最后阿芷听到小猫说，一只猫怎么可以喜欢一朵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