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文学那点儿事儿》之二
二.文学启蒙
我的文学启蒙老师,是我的父亲。
父亲其实文化程度不高,家境贫寒,兄妹又多,读书只读到小学毕业。父亲20岁前,在家务农,是村里秧歌剧团的“台柱子”,从小有着朴素的民间艺术熏陶。
父亲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发誓参了军,后来又参加了工作。在这期间父亲跟文学打交道,大概就是通读过许多遍《西游记》《三国演义》《水浒传》《封神榜》这些小说。
有的人天生就有一种感召力,影响力,吸引力,父亲正是这样的人。父亲天生有一种本事,就是他讲故事活灵活现,生动传奇。我不知道是故事本身就传奇,还是父亲讲故事的本事了得。只要他一讲故事,我们村不管大人小孩儿就像橡皮糖一样,粘在了他的周围。
按说我们兄妹从小跟爷爷奶奶长大,跟父亲也没有特别深厚的感情基础,因为他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但他只要回来,我们便像跟屁虫一样,尾随身后,寸步不离。
这得益于父亲的两个绝招:一是他做饭好吃(当兵是炊事兵),即便普通的食材,他也能做出不普通的味道。二是讲故事特好听,而且他的故事都是连载的(小时候不知道那些小说故事都是章回体)。不听完整,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着。
那个物质精神同样困乏的年代,父亲既能抓住我们饥饿的胃,又能满足我们好奇的心,难怪他像对我们施了魔法一样,让我们牵肠挂肚,欲罢不能。
有一年过年,全家人围在一起包饺子。一边包饺子,父亲一边讲“三打白骨精”的故事,我们兄妹三个在土坑边围成一圈儿,兴致勃勃地听着。正听到紧要关头,孙悟空打死了白骨精变的老头儿,妹妹说她要上大厕所。
父亲让我陪她去,我支支吾吾不想去。直到父亲答应,等我们回来再接着讲,我才极不情愿地陪妹妹上厕所。村子里晚上伸手不见五指,从家到厕所有一段距离,我俩用手电照明。
我在厕所外心不在焉地等妹妹。妹妹从小胆子小,上大厕所又特费劲(现在知道那叫便秘)。我心心念念着孙悟空,便不停地催促她。几次三番之后,妹妹只好跟我回了家。一进门儿她就委屈地哭了,原来她干脆没去成厕所。我也委屈呀,我还要着急听故事呢。听了我俩的“故事”,一家人哈哈大笑起来……
在父亲一年中偶然几次的回家间隙,我们缠着他听了无数的故事,我最喜欢的是水浒故事:豹子头林冲,花和尚鲁智深,行者武松……不过我从小就不喜欢及时雨宋江,觉得是因为他被朝廷招安,才害死了梁山泊的那么多好汉。
父亲后来还送给我们兄妹三个一本《西游记》,那是童年时父亲送给我们的最珍贵的礼物。我们看不懂,认不得字,只好百般央求一位在本村小学任教的本家姐姐,读给我们听。每次读一章,心里跟吃了蜜似的,说不出的甜密与满足。
日子调皮地从指间溜走。我从这些传奇的小说故事中,逐渐地明白了世间的善恶,美丑,对错,高下……
从那时起,我逐渐意识到一件事情:读书,是改变命运的最有效的出路!有一天,我一定会离开那个小山村,去看看外面更广阔的世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