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忆旧事

2019-02-08  本文已影响0人  笑尘埃

    阴冷的天气配上春节假期,让人无所事事又想有所事事。于我,电脑加红茶,和着音乐,无所事事里只能有所闲想了。让思绪飘回到40多年前,今天,我想写写我们家族里最后一位旧时读书人-我的堂大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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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伯伯是章大当家的长子长孙。章大当家兄弟五人,老四早年夭折未能成家,剩下四兄弟成家后各留有一子女,大伯伯是章大当家唯一儿子的唯一孙子。因在土匪横行的年代里家道殷实又人丁稀少,四兄弟在三大进相通的大院里分占四角,每一辈都由着大当家的子孙提携着一起团结过生活,没有嫡堂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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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伯伯年龄比他的三个堂叔都大,比他三叔我的爷爷大了近廿岁。我爷爷出生的时候,大伯伯已经是走出学堂、在乡下骑着自行车到处优哉游哉的大少爷了。由于父母早亡,大伯伯由他爷爷章大当家一手带大,从小溺爱非常,书读了很多,但没舍得让他学点真实本事。乡绅年代里,大伯伯尽管无所事事倒也没学坏,待人处事很热络,乡里乡亲有个三长两短求他帮忙都有求必应,所以土改后尽管被赶出了大院子,大伯伯还是乡里红白喜事、民风习俗的绝对权威,加上能写一手清秀小楷,时不时会被公社请去做点公事,生活尽管清苦但也没受多少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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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我懂事起,大伯伯、大妈妈和领养的女儿一家住在重新还回我们的大院第一进西厢房里,我们家住在大院第一进东厢房,两家合一个大庭院。大伯伯对乡亲邻里对小孩态度非常耐心和蔼,唯独对自己的老伴大妈妈,那是雷公菩萨遇见霹雳老母,吵架的阵势会吓得我们心惊胆战。大妈妈吵不过他,只有在他背后向我们怨毒地抱怨着大伯伯的种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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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伯伯喜欢干净,喜欢花草,喜欢小酒食,生活最困苦的那几年,也要每天想方设法去打点小鱼、沽一两黄酒独自斟酌。大伯伯对于花草,已到了痴爱的地步。我很小的时候,大院第二进的庭院里有棵长势旺盛的大红牡丹。有年冬天,小爷爷家招女婿的堂姑夫擅自做主要把它挖掉种菜,住在前头的大伯伯听到飞一般地奔至后院,一屁股坐在了牡丹花圃前,厉声骂道:你们今天要挖它先把我耙死。吓得堂姑夫讪讪笑着松开了握锄头的手。因为大伯伯的痴爱,在那个穿着凭布票吃饭凭粮票的年代里,我们的院子却常年开着茉莉、茶花、月季和各类盆栽,为单调的农耕生活增添了不少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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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刻了解大伯伯,还是在我的姆妈病重抢救的那次开始。姆妈拖着四个子女长年劳作,终于在我15岁那年的夏天昏迷了过去送医院抢救。农村人家,危重病除了看医生必不可少的是问菩萨做法事。在通宵的法事上,大伯伯带领我们一边磕头一边谈以往的家事。大伯伯大妈妈原来有过孩子的,孩子还不过10天,我爷爷他的三叔却被土匪掠去了。急火攻心的大伯伯连夜走到长兴吴山去找他的拜把兄弟雷震,请求雷震帮忙救我爷爷。最后爷爷被救出来了,大伯伯的孩子却因为看护不周夭折了。大伯伯是家族大房,本来一家住在东厢房的,日本人打过来举家出逃,回来后我爷爷要求住东厢房,最宠溺我爷爷他的小三叔的大伯伯答应了请求换到西厢房。我的小爷爷、大伯伯的小叔叔年轻时就患有肺痨,每次病重都是大伯伯陪去湖州福音医院住院。讲到这里,大伯伯说,安啊,福音医院的外国人查病房都是讲英语,我一句都听不懂。最后,大伯伯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安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一生亲手送走了我爷爷、我父亲,还有比我小的三个叔叔以及他们的女人们,老死的、病死的、非命的,也拖大了四个家庭的子女,这一生早已把生死看淡。你姆妈一旦真的不测,也想开点。姆妈命大,昏迷了三天三夜最终活了过来,阿爸一高兴给我在湖州买了块手表。大伯伯见了,淡淡地说,不比以前了,钱还是用在刀刃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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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伯伯活到96岁,卒于2012年。卒后三年,每年冬至前,我总会梦到大伯伯。梦里的大伯伯穿着补丁衣服,还是很爱干净。天黑着,我让他在我家睡会儿,他说,不了,会弄脏你家床,我看看你天亮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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