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太累
2018年5月25日 星期五 晴
爱
1
晚上九点，女人总算下班了，来到租住房所在的城中村的诊所。
诊所对门的大门口，坐着三个穿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人，或者是女孩，太浓的妆容掩盖了年龄，一个个玩着手机，搔首弄姿，对着巷子里过来过去的男人，“帅哥，帅哥。”轻轻叫着。
女人推开诊所的玻璃门，长椅上坐着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还在打点滴。平时医生坐的位置上，只有小护士坐在那打瞌睡。
“怎么这会才来，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小护士看到进去的女人，站起来，说着就进了配药间，过了会儿拿着针和药出来。
“坐这吧。”小护士把药瓶挂到打点滴的架子上，在女人面前蹲下来，“昨天扎的左手，今天扎右手吧。”
“可以继续扎左手吗？右手要干活。”女人伸出左手。
小护士轻轻拍了拍女人的左手，用酒精棉签搽了搽，说：“今天这血管还可以扎针，昨天太细了，你闭上眼睛，我给你扎针。”女人有点害怕看扎针，闭上眼，把头扭向一边。
“好了，可以睁眼了。”小护士站了起来调节了下点滴速度，又进了配药间，“你得打四瓶药，一瓶一小时，打完就一点了，姐呀，你还让不让我睡觉呀。”
2
女人看了看旁边的老太太，瓶里的药快完了，应该是最后一瓶了。
老太太也在看她，或者说，在盯着她的手看：“姑娘，你是干什么的，手比我老太太还粗糙？”
“下苦的。”女人轻声说。
小护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姐，你还下苦的，你也太逗了吧，你不是卖花的吗？”
女人笑笑：“越是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的职业，背后越是辛苦，甚至脏，累，差！你看我这手，比工地上搬砖的好不了哪去吧？”
老太太，拉过女人的手摸摸……老太太的药完了，小护士给老太太拔了针……
“姑娘，你慢慢打吧，我回家了。”老太太出门走了。
小护士拿着一包瓜子，坐到女人旁边，说：“给，嗑瓜子吧，昨天让你打完针回去休息的，你不听话，上班去了吧？”
女人没有去抓瓜子，而是打开随身携带的水杯，喝了几口水，轻声说：“没办法，这不快‘五一’了，开业的多，店里接了好多开业花篮要做，那还有时间休息！”
“那也不能要钱不要命呀？何况老板能给你多少工资呀！”小护士恨恨地说。
“今年一直生意不好，逢‘五一’好不容易有点生意，我不能不上班啊，明天早上四点多就要去加班，可能今天针打了，明天真没时间来打针了，你一会给我配点药吧，先吃着。”
“姐呀，你是发烧耶，也不怕长时间烧坏了脑子，听听你的声音，都哑成啥了，再说医生都下班回家了，我要不是等老太太打完点滴，也早该下班了，现在还得陪着你。还有我也不会配药呀。你这打点滴的是医生下班前配好的，你来了我给你打上就行。”
“那就配点退烧药，万一再烧的厉害，我喝一点退烧，等忙完这段，我再好好休息，连带检查检查，好好看病！”女人歉疚地对小护士说，“你给我把退烧药拿些，把点滴的药用袋子装起来，我带回家去打，拔针我会，你也早点下班回家吧。”
“你行吗？”小护士说着就站了起来，朝配药间走去。
“可以的。”女人笑笑，轻声说。
小护士把药装进一个塑料袋提了出来，帮女人把挂在架子上的药瓶取下来。
“来，我把药装你背包里吧，你右手把药瓶举着，稍微高点，小心回血。”
“嗯嗯，没事的，我就在这跟前住着，喏，离这不到50米。”小护士把装好药的背包垮到女人右边肩上，帮女人推开门，送出门。
3
外面飘起了小雨
“你家里有挂药瓶的地方吗？”小护士还是有点不放心地问。
“有，就在床头处。”
“那你可别，打着针睡着了哦！”
“我会注意的。谢谢你，晚安！”
女人看到诊所对门的大门口，还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坐在一把小凳子上玩手机，下雨，有点冷，可她却还是穿的那么少，那么暴露。
“还是年轻，身体好呀！也不怕冷！”
巷子里过来过去的男人明显少了。
女人走出巷子，外面街道上，卖炒面的稍微年老点的两夫妻，女的在打电话，男的在刷锅，应是刚刚走了一单生意吧。卖麻辣烫的年轻的两夫妻，摊位前站了几个小年轻，两夫妻正忙活着。还有烤面筋的，卖臭豆腐的，自己楼下的烧烤店，对门的便利店，尤其对门的便利店，老两口总是起早睡晚的……都在忙活着，这城中村，即便是晚上十点多了，还灯火通明。
女人开始想念父母，想念家，怨昨天回家去帮堂弟拉选票，选村主任的老公，明明昨天走的时候就知道她发烧了，今天还不从家里来，也好照顾下她这个生了病还要上班的妻子。
女人进了自己租住在二楼的房子。早上上班的太早，床都没收拾。女人上了床，把药瓶挂在床头了钩子上，无聊，看手机。
翻到女儿的手表电话，监控定位软件，发现女儿刚刚发了条信息给她，
“妈妈，想你了！”
“宝宝，怎么还没睡，你学校早该打熄灯铃了吧。”
“熄灯铃打了，我这次期中考试卷子下来了，考的不好，我在被窝里用你给的手电筒照着改卷子，想你了，发信息给你，你也没睡呀。”
“别改了，赶紧睡吧，妈妈也睡呀，晚安！”
“晚安，妈妈！马上要5.28小升初考试了，老师开了免费补课班，下了晚自习去，我报名了。”
“好，注意身体，多喝水哦。”
“晚安，妈妈！”
女儿本就在老家县里最好的私立学校，一向课业繁重，孩子学习成绩一向靠前，这次期中考试可能稍微差点，孩子就又更加努力了，女人很欣慰。替孩子的手表电话远程关了机，开始刷朋友圈。
看到老公堂弟发在朋友圈里的在老家院子里烧烤的视频，没看见自己老公。堂弟应该是选上村主任了，一伙哥们兄弟在庆祝。女人想给老公打个电话，想想又赌气不打了。
老公妹妹却打来了电话：“姐姐，你下班了吧，生病好点没？”
“下班了，好些了。”同在一个村的妹妹应是听了老公说她生病了。
“今天去打针了没？咱爸也病了，下午我哥带去医院打针了，也就没得下来看你，你要照顾好自己，我哥明天就下来了，明天我带咱爸去医院。”
“哦，我没事，自己能行，你也早点睡吧，不早了。”
“姐，那你也早点睡，晚安。”
挂断妹妹的电话，微信里，老公发来一个红包，“晚安，老婆！”
看来妹妹应是在娘家，兄妹俩在一起。女人点了红包，52块。回信息，“晚安！”
换了两瓶药了，瞌睡很，防止睡着，女人打开酷狗听歌，听到一首特别好听的歌，忍不住发了朋友圈，当然分组设置了家人不可看。
一会儿发小，发来信息：“怎么还没睡，昨天不是听你说生病了，打针，还不早点休息？”
“你不是也没睡吗？干嘛呢你？”
“喝酒！”
“牛，不要命了，还喝酒，还这么晚。”
比女人大了三岁在机关工作的发小，以前经常喝酒熬夜，开春的时候突然晕倒，被送进医院，“三高”严重，医生一直强调不许喝酒熬夜……
“没办法，陪领导！我会注意少喝的。你怎么还不睡，生病了要注意休息。”
女人拍了张打针的手的照片发给发小。
“这会还在打针呀，白天怎么不打？”
“白天上班。”
“唉，也是，快‘五一’了，你肯定忙。”
“不是肯定忙，是特别忙，一年也就这么一次。”
“打完了，早点睡，晚安，桃夭丫头！”
“晚安！”
女人继续听歌……刷朋友圈，其实有很多人都没睡，朋友圈还在不断更新，自己发的歌下面也有不少人点赞。
窗外楼底下，烧烤店里客人的喝酒划拳声，也不停的传进来，还挺大，原来女人早上走时拉开的窗玻璃没拉上……
女人听歌听得不想听了，开始听书，发小前天传给她的三毛的《哭泣的骆驼》，还没听呢。
想想发小，从小就喜欢舞文弄墨的，斯斯文文的一个大男孩。如今却成了真正的油腻的中年男人，大肚腩也有女人怀孕六个月那么大了。好在发小还一直写些诗词发在朋友圈，让女人看到，也不至于太感慨过去的岁月。
毕竟女人自己也成了油腻的中年妇女，而不是那个小时候和发小一起在桃花树下大声念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 宜其室家。桃之夭夭， 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 宜其家室。桃之夭夭， 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 宜其家人。”的“桃夭丫头”了。
4
快凌晨一点了，点滴总算打完了。
“不知是发烧缺水还是怎么，打了四瓶点滴，竟然没有要上小号的感觉。”女人自言自语地说着，自己拔了针，起身，“还是去上个小号吧。”出门去了楼道里的公共厕所，倒是尿出来一些，颜色很黄。
“咕咕——”女人捂着肚子，才想起来，下班了，忙着赶去打针，晚饭都没吃，摸摸自己肚子上的肥肉。
“不吃了吧，这么胖。”
“吃吧，好饿呀，还是中午十二点吃了一份快餐。再说不吃明天哪有力气干活呀，明天还得早去做花篮，买早点的都还没开门呢。”
脑子里两个小人儿交战了一个回合，“吃”就打败了“不吃”。
女人出门下楼，雨停了！那些摆夜摊的，一个也没收摊，都在。女人要了份炒面，一份馄钝，提回家。
吃完，洗漱，准备睡觉。
“还没睡吧，丫头。我刚回到家。要照顾好自己呀！”发小发来微信。
“刚打完针，睡呀，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呀！”
“嗯嗯，睡吧。有那么多人需要我们去爱，我们必须得先要爱自己，才能有能力爱他们。媳妇竟然一直没睡等着我。”
“好幸福的，赶紧抱媳妇睡觉去吧。晚安！”
“晚安！”
女人看了看老公发来的红包，睡觉，太累，太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