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究竟是为什么呢?

人生在世，究竟是为什么呢?我不确定，但可确定的是，很多人有着大体的答案：“成家、立业，”如同父亲在我有了自己的房子后寄送的两个词，他相信，只有立业而未成家的我总不会圆满。然而人生在世界，究竟是为什么？这其实是个很麻烦的话题，为了圆满吗？

首先，家是什么？结婚是否为家？如果是，那为什么亲戚总在子女婚后开始催要孩子。

其次，立业为何？如果是有一份固定的工作，为什么每个人都在羡慕说宁为鸡头不做牛尾？

再三，幸福是什么？成家立业就算幸福？

这想法我想之十多年，其实写出来只是源自胡适的《一个问题》，他的朋友结婚生子工作凄苦、刚到而立之年已似老人、让胡适为之一惊。他问胡适，“人生在世，究竟是为什么呢？”

以成家来说，总有人以结婚为人生完整的分界岭，总有一些人把复杂的人生简化再简化、把普通人的幸福定义为结婚生子，比如聚会时毫不掩饰对我们这群单身女性的歧视的那个同学；也总有人把幸福的原因定义了自己的单身而看不到结婚生子也有幸福一生的，比如好些女权主义者。

然而这其实是两种生活状态的互不理解。要解释他，看四种状态就明白：结婚生子而不幸福的、结婚生子而幸福的、单身而不幸福的，单身而幸福的。

然而，那四种情况于我而言其实是一种，人的幸福与否与结婚与否、生子与否完全没关系。你想通了，人生就好过，想不通，就别扭。别觉得因为自己在想这个问题，所以有什么特别，别人无法理解呀之类的，有人无法理解、是天生头脑简单、不爱多想；有的并非无法理解，只是想通了，不想了。就我和深聊过的朋友同事，很多都经历过这样的烦恼，也许有的烦恼还有其后会不断发生。多想，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好，无论如何，我只能从一个大龄单身女性的角度去说明这件事。我的朋友同事，基本都已结婚生子，幸福的一批一批晒幸福着，我喜欢看她们幸福、跟她们一起聚餐旅游的幸福着；但总也有不快，我喜欢跟她们相互倾诉、相互支援度过不幸的时刻、一同想办法解决、或者至少相互看到麻烦产生的不同面、或仅仅是发泄下心情；那与我一样单身的，也是大半时间焦虑难受、却总在收到礼物时开开心心为之一笑。

所以你看，结婚不结婚，与幸福没有直接关系。娜拉从《玩偶之家》出走未必找到人生目标，别人走进玩偶之家也未必不幸。看你要什么，看你如何看待婚姻以及想从婚姻里得到什么和愿意付出什么。

事业其实也是同理。

羡慕做上高位的吗？有钱有权，然而做上高位的有做上高位的辛苦，比如我时常同情的前任老总、因为他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慢慢离开、只有他还必须守在那里。

羡慕做SOHO的吗？大把的自由时间、想去哪里旅游拎着包就可以走。然而做自由职业的辛苦更不必说，比如我历经一年的吃了上顿没下顿。

羡慕普通人朝九晚五的工作吗？什么也不用担心，做好自己的本份事就好。然而被人踩在下面是肯定的。

羡慕自己当小老板开店的吗？自由舒适。然而我也见过太多倒闭的特色小店了。

所以，问题不在做什么，问题是，你想要做什么，想付出什么得到什么，一切取决于你自己如何取得平衡。

幸福什么的不喜欢说太多，说多了就像人形容上帝是什么。有些定义永远无法定义。

我要得很多也要得不多，我要的都是我想要的，不想承担的就不要了。

没有结婚我就享受单身吧，没有房我就享受租的房离公园多近吧，公司小我就享受制度的轻松吧，工资恰恰好我就享受不用多承担的职责吧，我喜欢的演员演剧多我就享受他的表演吧，我喜欢的演员一年只出一次我就享受他的孤高吧，朋友不多我就享受她们的深交吧，我太爱购物那就享受自己收快递的幸福吧，爱看书那就享受无限的世界吧，不能有充足的时间去世界旅游那就一边攒钱一边在城市里冒险吧，晴天懒了就在家里睡觉吧，新买的花落了就让她们落在鱼缸里与金鱼做伴吧。

想到这些，我没有什么不满。也许，幸福，就是你在想要的与想付出的中间路线上取一个平衡。

父母总是说人生应该结婚、应该有孩子，看起来都是“应该”幸福的东西之一。然而我的标准稍有不同。

从来没有什么“应该”，因为我曾经历过连呼吸都无法继续的人生，我最最深刻的记忆是2岁记事起经常在夜里半躺在靠椅上听着父母微微的呼吸声和我因窒息而发出的风箱般的哮喘声我。小学开始一哮喘就想过无数次死吧、不喘气就可以死了、死的话父母和我就都轻松了，但是一种什么样的本能、或者说不呼吸的更窒息感逼迫我继续这种无法活着的痛苦。

什么是“应该”，一般的人没有那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病是吗？这是应该的吗？

幸福是什么？那时对我而言最大的幸福就是好好呼一口气出去、吸一口气进来、安然睡一觉。

所以，哪里有什么应该，现在的我有工作，有受教育、有爱好、有房住、有爱自己和自己爱的人、有这么多东西实在太幸福了。我愿意承受过去数次想死而厚脸随父母辛苦不眠养自己到这么大的痛苦、以换取现在可以自由呼吸的幸福、愿意承受单身的痛苦以换取找到一个对的人的幸福的可能、我愿意夜晚一人看电影以换取一夜安宁。

纵使幸福如此，也会有难受的时候，总会有一段时间像《伴娘》里说的那样，“你上次说我到了人生的最低谷，马上就要转好了？相信我，那时还不是最低…现在才是…”所谓的衰就是你周围的一切在不断挑战你的低谷在哪里。

“不会更惨了吧！”去年底我对自己说，然后一天之后一个电话让我彻底崩溃、从不在人前落泪的自己坐在办公桌前放声大哭。

其实未必是坏事，学学老庄、看看道家，人生从长远来看、不就是在上下上下？有谁会一起走上坡呢？有谁会一直往下跌呢？只是居安思危、上行时不忘准备下坡、下跌时记得为上行积攒力量、如此而已。

我们失落彷徨、觉得人生一切都不如意，其实一是对人生有了超过自己能力的期待，一是总想人生好了更好、好过所有人的好，一是不愿意付出代价（冷酷的说），

我好开心，现在，阳光灿烂，坐在靠窗的咖啡馆里，看着胡适的书，讲着辜鸿铭的笑料，馒鱼饭很香，准一君的新广告很萌，这会的音乐很动听，蒋勋的《红楼梦》让阿阮很爱听，网站即将定稿，昨晚倒霉掉落的牙被补好了，我的难受有适当的人可以倾诉（哪怕只有一人）。

纵使明天大雨，我也可以听着雨声打在伞上的空空声哪怕这伞超级贵、去喜欢的小店买一份驴肉火烧哪怕立刻就长一斤肉、跟朋友躲在办公室里聊几小时哪怕我们意见可能相左。

每一天，承担一切代价，尝试一切幸福的可能，为将来有可能某一天的不幸积攒足够的回忆、可以相互倾诉和支撑的朋友、可以打开自己世界的书、可以供自己发泄情绪的音乐和肌肉、可以够自己一怒之下出走的存款。

娜拉出走之后，人生的意义在哪里？找这些做什么呢？这样的大问题，每人都有自己的答案。娜拉有钱也未必过得好，然而只要她找到自己想要的和愿意付出的代价，就一定过得好。

还有一点，明白的就明白了，不明白的就糊涂着直到自然明白吧。没有什么人生这样的东西，你会走到你自己选择的路上。高考时母亲说：“求你别学你哥走艺术这条路”，结果我是没走纯艺术，走成设计了。并非母亲有意无意为避免将来我万一失业可以求助兄长、其实就是自己选择的路，设计班同学们也有换岗的。

悟这种事情，就是一下子的。

我悟的一下子，是2010年无业期间、坐在阳台上、晒太阳、赏鱼、养睡莲、看到木心先生书的那一刻。

(2012-03-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