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一地鸡毛的杀伤力(送给妳)
千字训练营第二天,也谈内耗。
内耗是最大的杀伤力。如果打不开缺口,便会困死所有的人,直到将你的灵气完全消磨掉,直到你的眼中再也看不到任何光。
我自身大概就是谈论内耗最好的范本。但我是个反例,因为我是从内耗里野生着杀出一条血路的女同学,并不符合普遍规律。所以今天说起的一地鸡毛,要先从我们最常见的人情冷暖的内耗说起。
我本科毕业于国内某所985的高校,我的同学们都是经过高考的筛选和大学的锻造,基本素养和抗压能力,应该说至少不是最差的那一类人。所以我大学最好的朋友,和我一样,都是从高考独木桥中杀出来的人。对抗生活的勇气和底气,我们应该是不差的。
毕业后,我来到广州,她留校保研,研究生毕业后她去了一所高校任职,和谈了7年的男朋友结婚,在我还在焦虑感情不确定的时候,她的生活早早的看到了正轨的模样。
老公为他留在了她的故乡工作,工作三年后她如愿评上副科长(应该是我们这届最早升副科的人),本来说身体之前有点小毛病,但很顺利的去年年底,生了她最想要的女儿。
听起来,一切都是那么的顺遂如愿。
对于远在异地的大学最好的朋友,我们的心理预期都是,“不远不近的互相珍重”。我们日常联系的很少,但她是我心底的光,她是大学照顾了我四年的最好的女同学。只要偶尔的知悉她过的好,我就特别安心。
直到前几天,我收到了她的微信。
她知道我在高校做咨询,她说,“感觉自己的状态不太好,想要找你做咨询。”
收到信息的时候我正在开车,看到这句话,我便已经心一颤。她是个基本不会抱怨生活的人。对生活的耐受力比一般的人都要强,对生活的欲望值又比一般人的都要低。如果她想要找你说,应该生活已经压到底了。
咨询伦理中明确规定我们不能给自己的朋友做咨询,但我们可以助人。为了能尽量真实的先了解她的心理状态,我给她做了量表,出来结果是中度抑郁,中度焦虑,重度压力。
百感交集,我以为生活出现了大变故,出现的是应激障碍。等到车停下来细细一聊,原来是生完孩子之后的一地鸡毛带来的明显的产后抑郁。
产后身体一直不太好,婆婆又总是乱作,一会说带孩子又一会又要跑回老家的,老公基本只站在婆婆那边,似乎原生态家庭是夫妻倆沟通里的一堵墙,任何人不可触及。自己的妈妈也不想再给自己带孩子。“什么都不好,一切都不好。”“昨天吵完架我想跳下去,但是我舍不得孩子。”
因为咨询伦理的关系,我只能陪伴她,在反复的倾诉中,她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反反复复的就是在说:“婆婆表面跟我说想带孩子,但实际上根本不想带。我让她走她又不走。”
似乎这成了她一切生活的症结,然而她自己喊不了停。我又不能帮她喊停。
这好像就是我们生活中日常的绝大多数原貌。大部分人,好像生活琐碎的事一压过来,便没有勇气和魄力喊停,于是我们的生活是在混乱中重复,在重复中混乱。
我一遍一遍的和她回顾,她曾经喜欢什么,或者可以从现在开始培养喜欢什么?“游泳、跑步、收纳、跳舞、音乐、画画、插花、写字?”“真的都不喜欢,我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了。以前还会有精力逗逗孩子,和孩子好好玩玩,但现在连这个都被消磨了。”
要知道,大学时候我最羡慕的,就是她能一坐坐很久,静静的把一副彩铅画画完。那可是我曾经艳羡的,她头顶的光啊。而现在,她连这个都被消磨没了。
我们普通人的惯性思维,都觉得抑郁的反面是快乐。其实不是,抑郁的反义词不是快乐,而是活力。当你处于抑郁状态的时候,你对什么都没有兴趣,好像一切都了无意义。
一开始你只是失去了你的追求和梦想,接下来是你的日常工作秩序的打点和维护,最后你甚至失去了像吃饭穿衣这样维持生命的手段。
我突然意识到,当一个人在价值观不够强悍和坚定的时候,真的很容易被一地鸡毛打败啊。你不够强悍,便特别容易被旋涡拉进去。沉下去。
“婆婆不够好,不给我带孩子;妈妈折腾了一辈子,也不想再麻烦她带了;老公也不好,不站在我这边,甚至已经没有了交流。孩子呢?孩子其实挺好的,她很乖,很听话,可是生活过成这样,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开始和她一起梳理,想让她知道这是属于人生进程的交替阶段(新手父母),必经的过程,但是一定会过去的。日子并不是看不到头,可是我在跟她探讨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我的生活也可以过得一地鸡毛呀。
产后20天因为执意要回湖南去补考心理咨询师二级,路上吹了空调的凉风,整个关节都凉到似乎被扔进大冰窖里。我妈妈说,“当时被吓坏了,你月子期间一天可以湿掉30套衣服。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身体啊。”
出了月子,妈妈要给姐姐带孩子,凡凡没人看,在本地一周内试了三个阿姨,最后一个阿姨说,“你给5500我就试着给你带带看看。”听起来那段时间,我每天需要哄着求着阿姨愿意给我带孩子。可是明明凡凡那么听话,却好像居然被我们成人的世界里嫌弃着,“他太小,我不愿意承担这个风险。”我也曾经在半夜大哭着,“为什么我的孩子这么乖,我也给钱,却还是要被保姆市场嫌弃着啊。”
一咬牙,带着孩子回到四川,一边带孩子,一边准备司法考试。那段时间怎么过来的呢?是在四川的每一个茶馆里,听着麻将声,涨着奶,边看视频,边喂奶熬过来的呀。
体重曾经一路飙升到136斤,胖到我觉得没有了女性的尊严,那是种什么体验呢?是走在备考的路上,大腿的肉甚至都会相互卡到出血的没有尊严啊。是我来广州的机场,我的老公见到我笑着的第一句话是,“你看起来好像个男人哦。”
等到9月份过了法考的客观题,我的自尊被榨干到最后一滴血。开始边准备主观题,边开启每天2个小时的健身房之路,
在这个过程中,凡凡感冒了两次,得了一次荨麻疹。
而作为一名外科医生的爸爸,他的价值观是生死之外无大事,他周遭的同事很多产前一天还坚守在岗位上。所以他总是觉得我瞎矫情。又由于孩子孕育阶段,打乱的其实是女性的生理和心理节奏。我的老公是在孩子5个月回到广州的时候,当凡凡能真正开始跟他有交流了,他才开始真正投入到父亲的角色。就像我经常吐槽的,“从怀孕到产后5个月,我都经历的是丧偶式育儿的呀。”
这么一细数,好像我的生活也是一地鸡毛,集成了一地鸡毛的所有的元素,新生父母的焦虑,老公的不投入角色,父母的不支持,公公婆婆不能在身边帮手,还有备考的压力,女性职业的成长。
可是亲爱的Yu,我从哪里打破的关口呢。我也是有情绪的呀。
可能,我很少把自己锁死在抱怨中吧。于是一地鸡毛便没有太多可以作祟的机会。
身体不好我就吃中药,勤运动,尽量让体感恢复到平衡。法考是我自己愿意的啊,累死了也是心甘的不是么?孩子生病了,就遵医嘱治感冒。
你还应该记得,我的原生态家庭也是一道辛酸泪对不对?大学我们认识4年我就吐槽了4年。但是我真的硬生生的把自己逼到了去直面原生态家庭,现在我也和解了呢。
为什么我们只去看身边的琐碎和负累。让自己任凭着一地鸡毛把自己困死原地。明明他们掩盖着的,是我们自己的光啊。
Hi,Yu。现在抬头看窗台,我们是不是可以看到,看到窗外的风,风上是云上的月,月后是漫天的天空,天空后是漫天的星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