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记
有时候,不到一个主持人去世,不知道他到底有多红,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他曾经红过 。
有时候,不到一个画家去世,不知道他的画到底有多值钱,不知道值钱的是他的画还是他的名字 。
有时候,不到一个音乐人去世,不知道原来这么多人都爱过他,不知道这些爱他的人也还会爱别的那么多人。
有时候,不到病体沉珂,不知世时孤清。
一场风花雪月,一壶陈潭老酒,坐湖心亭,立无字碑,游天姆山,送断肠人。
鲁迅在晚年说,人间的生老病死,世态炎凉,跟他都没有关系,他只觉得吵闹。
在说这话之前,他认真的观察了周围的二大爷,小情侣,码头工人和窑姐儿。他自己也是快要死了的人了,他年轻时当医生,希望能救人,然而是无用的,他发现人不自救何以能救,于是变成了笔杆子,逮谁怼谁,江湖人称“周怼怼”,他渴望骂醒那些“伸长了脖子的鹅”,渴望唤醒良知,渴望把自己的脊梁骨垫在地底下,把这个民族撑起来。然而也无用,他终于明白“你始终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生命的最后,他只觉得人间吵闹。
有些人,生而就是奔着伟大去的,有着范仲淹式的理想。所以终其一生,往往都很痛苦,帝王将相皆是如此。智勇如文种,英霸如项羽,奸雄如曹操,神童如张居正,拼命如崇祯,裱糊匠如李中堂。结局都不好,鸟尽弓藏,饮恨乌江,三马同槽,抄家鞭尸,亡国自缢,卖国老贼,这些人每一个都比你我优秀,优秀得多,可以说是当时中国最聪明,最勤奋,最厉害的一群人,可是怎么样呢,很痛苦,“人间不值得”。
我这一辈子,已经想好了,只准备做一些微末的小事,做成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做好一些有利于社会的事。历史书上可以没有我,但我依然快乐的度过了自己的一生,是一个有益于大众的人。
终其一生,我大概只会留下“浮生六记”“湖心亭看雪”“病梅馆记”这类无关天下的小东西,如果我有幸能让你看到我写的文章,你也别指望可以从中学到什么经世致用的法子,只是,你可能会想明白,原来,山很美,水也美,枇杷树很美,小女儿也美,看雪时候很美,看云时候也美,阅读很美,绘画也美,夫妻的小生活很美,臧否人物的闲话也美,生活真是美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