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伤及无辜 亡羊补牢
第九十九章 伤及无辜 亡羊补牢
杨国涛伫立窗前很久了,他知道县府大院里光荣榜上就有李亚轩的照片,可他被自己下令双规了。从纪委得到的最新消息是李亚轩态度死硬拒不认罪。
难道是自己错了。人的问题没小事,杨国涛有些后悔了,后悔在双规李亚轩前没给冯书记打电话争求意见,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他又安慰自己,有确凿证据啊,他怎么能把扶贫款打入私人账户呢,退一万步讲那也是严重违反财经纪律啊。
高广路雷厉风行将沱水建筑队派进了白云镇。可这是和李亚轩他们的意见相悖的。他在心中又安慰自己道,目前引进资本来建设,效率更高嘛,建设速度快嘛,更漂亮整齐嘛,白云镇的乡亲们减少了投资风险嘛。杨国涛使劲的从脑海里搜寻引进资本的好处,但也就这些了,他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好处。引进资本的坏处他不敢想,也不愿想,因为那些坏处对于乡亲们来说都是颠覆性的,都会打断乡亲们的致富路。他更不敢触及灵魂深处的“业绩”或者说是“面子”这两字。可这两字却不断地顽固地跳出来。他又无奈的自嘲,为官者谁不想有业绩有面子。
“要面子还是要里子”,像一条鞭子在抽打着杨国涛,在对杨国涛进行着灵魂考问。利益就要发生碰撞了……他双手抱着头,头疼欲裂。突然一阵电话铃声将杨国涛惊醒。他稳定下心神,用微微抖动的手抓起电话,听筒里传来陈思远的声音:“喂,是杨县长吗?”
“我是杨国涛。”
“在白云镇湖畔一条街工地沱水集团的人和白云乡的乡民发生了严重的肢体冲突,伤员已被送往楚江市人民医院,我正在往医院赶。向您汇报并请指示。”
怕什么来什么,这无疑是杨国涛最拍的,最担心的,最不愿发生的事情,可真实地发生了。这重重的一击似乎让他的脑子清醒了些,他喊道:“安抚乡亲,控制事态,我马上去医院。”
杨国涛后悔了,后悔自己抱着侥幸的心理,为了业绩、面子,让沱水集团参于白云镇的建设。他喊来秘书郭硕道:“你跟我去医院看望伤员。”
郭硕指着办公桌上的饭菜道:“这都该吃晚饭了,可你连中午饭还没吃呢。”
“不吃了,咱们走。”杨国涛说着从办公桌里取出一个银行卡放进上衣口袋。
郭硕道:“此时去,不妥吧,那里的人们正在气头上。”
“那有怕群众的道理,走。”
杨国涛赶到医院,来到手术室外。这里站满了人,都是青峰村和筑路队的骨干和乡亲们,白云镇班子的成员也基本都在。他们此时心情凝重祈盼赵志刚平安,祈盼这位饱受磨难的汉子能少受些苦。这些人中认识他杨国涛的当然也不乏其人。人们的态度远超出杨国涛自己的预料。没有人质问他更没有引起骚乱,人们朝他点点头是出奇的平静,说是平静不如说是冷静更准确。这冷静让杨国涛感到了一种冷落,一种距离,一种远离群众的边缘化。这距离让杨国涛找不到自己的定位,哪里还有什么鱼水关系,他感觉自己似乎飘浮上了不着边际的云端。
现场秩序的稳定让杨国涛突然感觉到,白云镇这些骨干带出了一支队伍,是一支有些陌生了的集体主义队伍,他们知道那样做是对的,那样做是错的。他们知道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他们的平静里蕴含着信仰的力量。人民至上,一切为了乡亲们的利益在他们这里不是口号,而是行动的准则。白云镇的一班人不需要讨好上级,因为他们的工作方案里没有个人的私利。靠高压将揉合私利的方案强加给他们那是必定要碰壁的。
杨国涛主动打破这平静问陈思远道:“伤员的情况怎么样?”
“赵志刚最重,肋条折了两根。其余二人内脏和骨头没事。”陈思远答道。
“医药费问题呢?”杨国涛问道。
“我垫交了一万元,钱不够。我答应医院很快补上。”陈思远又答道。
“我这里有二万元,你先交给医院,如不够还由我想办法。”杨国涛了解到伤情可控,心下稍安,暗叹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青峰村和筑路队长期受集体主义思想的熏陶,他们的组织纪律性平时不显但遇到事时就能明显看出来他们的素养。陈思远赶到的及时他高声命令共产党员,隔离了冲突的双方,避免了事态扩大,将冲突的损失降到了最低。
青峰村的郝鹏举是一位退伍兵老共产党员了,他坐在长椅上见杨国涛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医院,又有准备地掏出了医药费,他大概认为杨国涛可教吧。他往旁边挤了挤腾出一个位子,朝杨国涛道:“杨县长,坐吧。”
杨国涛听见有人喊他杨县长,突然莫名其妙地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但他还是顺着老人坐了下来。郝大爷道:“我比你年长几岁,党龄比你多几年,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不知你爱不爱听。”
“您讲,您讲,我洗耳恭听。”
“李亚轩主任到村里开座谈会时,我就知道了镇里要开现场会,要加快湖畔一条街的建设。领导要镇子好看,漂亮,这可以理解。领导年青要求进步嘛要有业绩,这也可以理解。但要有轻重缓急啊,先干什么?后干什么?什么才是老百姓当前最需要的?要清楚啊。要和老百姓交心啊,要和老百姓的脉博一起跳动啊,千万不能脱离群众啊,这关系到党的生死存亡啊,在这方面是容不得夹带私心的啊。”郝大爷顿了下又道:“今天发生的这群体事件谁来负责任必须要向群众有一个明确的交待。”
郝大爷的几句推心置腑的话,让杨国涛震撼。让他感到他这个“县长”真是微不足道,在思想觉悟上不如一位普通的共产党员。杨国涛道。“老伯,您说的对,我在反思自己,我会给乡亲们一个交待的。您这胳膊也有伤啊。”
“赵志刚受伤了还示意摆手不让人们动手打架。这是陈书记领着我们几名党员奋力把乡亲们和沱水的人隔离开时碰的。这伤不要紧,党和政府的威望不容透支,不容玷污……”老伯正说着,赵志刚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了。赵志刚面容惨白,双目闭着,眼窝陷得更深了。许多乡亲望着赵志刚默默落泪,赵志刚的妻子禁不住的失声痛苦,“我的天啊,怎么受苦的总是你啊,让利欲熏心的,瞎指挥的……”
陈思远朝杨国涛道:“这里的善后工作由我们镇班子来作吧,关于白云镇的建设请县里再考虑考虑我们的意见,沱水集团建筑队的人再也不要来了。”
“好,乡亲们的安抚一定要做好,这次事件的医药费由我来解决。赵志刚的家庭困难问题请镇里帮助解决。我现在去看看沱水镇受伤的伤员,其它问题我回去研究后给答复。”杨国涛道。
此时最关注白云镇的当然还有黎健富和王紫绮。胡杨领命带队去白云镇以后,黎健富就绷紧了神经。黎健富是商人而且是经验丰富的商人。他对白云镇形势和人员状况的判断要比高广路清醒得多。李亚轩、陈思远等人在白云镇搞脱贫办合作社六、七年了,不仅发展了地方经济,更重要的是凝聚了人心。团结起来力量大,这被从古至今无数的事例所证实。白云乡早已不是一盘散沙了,现在又有好政策,此时插足白云镇实是在不可能中寻可能而已。
黎健富在焦躁中终于等来了不愿听到的电话,“黎总,打起来了,胡经理受伤住院了。”
黎健富一听心里就是一沉,既是他预料之中又是他最祈盼别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胡经理伤的怎么样?重不重?”
“医生检查了,内脏和骨头没事。多亏有白云乡的干部党员护着,不然我们就一切都有可能了,给您就打不了电话了。”
黎健富闻听胡杨伤的不太重,心下稍安,道:“怎么会是这样呢?”
“黎总,胡经理和我们都尽力了,到了白云湖畔工地,我们选的较偏的无人的地下手,还是出事了。他们一下子就冒出来好几百人,都不知人是从那里冒出来的,他们太齐心了。”
“你们在那个医院了,我赶过去。”
“我们在楚江市人民医院了。”
黎健富挂断手机,一屁股泄气地坐在沙发上。
王紫绮见状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赌博也没局局赢的。你犯不着生气,你够优秀的休息休息吧,善后的事就让我来处理吧。”她说着还给黎健富倒了一杯水。这也正是王紫绮聪明的地方。一般的女人喜欢事后瞒怨,如,你早不听我的,我不让你这样你就这样等等,似乎她永远比男人聪明,岂不知道一旦真的挫伤了男人的锐气是不好办的。
黎健富听了王紫绮的一番话,自是欣慰又鼓起劲道:“你说,在白云镇咱还有机会吗?”
“老公,机会有但得换一个思维了。今后的仗不能再是这种野蛮打法了,时代不同了,得跟上变化才行啊。”王紫绮有她的独立思考,她早就想跟黎健富说了,但不遇上问题,黎健富听不进去。
“我有同感,是得变变了。我也想过,如向混合所有制进军,向高科技进军,向线上线下的网格化进军,渗透,融合,合作等等。可手生啊,那些都不是我的长项啊。”黎健富无奈道。
王紫绮心中早就明白,沱水集团在沱水日进斗金安安稳稳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白云,五龙等乡落后,收入水平低,而这种情况就要发生变化了。李亚轩、陈思远,王文田等人搞的脱贫,不仅是抓短平快,更主要他们搞的是基础建设,脱贫和致富是紧紧联在一起的。按王紫绮的评估,按目前的形势发展也许再有一年多的时间这些乡的人均收入就会超过沱水,而且差距还可能会越来越大。沱水乡亲们一年迈过脱贫坎,二十年迈不过致富坎的问题就会突显。
王紫绮见自己的一番话无形中又加大了黎健富的压力,便不愿再说了,便道:“这个话题不是一句半句就能说完的,我先陪你去看胡杨等人,回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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