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姑娘―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引用

当人们无法选择自己的未来时，就会珍惜自己选择过去的权利。回忆的动人之处就在于可以重新选择，可以将那些毫无关联的往事重新组合起来，从而获得了全新的过去。―《在细雨中呼喊》

回忆无法还原过去的生活，它只是偶尔提醒我们:过去曾经拥有过什么？而且这样的提醒时常以篡改为荣，不过人们也需要偷梁换柱的回忆来满足内心的虚荣，使过去的人生变得丰富和饱满。―《世事如烟》

过去的岁月像一层雾，从时间的海洋中升起，于是我的记忆有了新的模样：原先冷酷的不再那么冷酷，那些可怕的也不再那么可怕。但是，偶尔，就像岸边也会突然吹来一阵风，吹散了从暗涌中腾起的雾，一句话，一个手势，一段旋律，却可能打破时间这个叛徒造成的假象。―毛姆

正文

有一天我走在路上，迎面而来一个骑自行车的姑娘与我擦肩而过，一霎那间我觉得长的好像我从前认识的一个人，可是我连这个人的名字都想不起来，我从那时候知道，我已经行了很远一段路，我已经忘记了很多人。可是，有一个姑娘我永远无法忘记。

在我家衣柜角落里，放着一个不起眼的纸盒子，盒子里最底下压着一摞相片，其中有一张是我上大学时军训后拍的留念照片，她在第一排从右数往左第五个，盘腿坐在地上，比着剪刀手，戴着近视眼镜，因开怀大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第二排从她的身后开始数向左第五个，一个男生半蹲在地上，脸上露出尴尬的微笑，帽子歪斜着，看的出来还很瘦。这个人就是我。照片上所有的人肤色看起来都很黑，这是太阳晒得。照片的右上角，标明照片日期2007.09.15。我猛然发觉这张照片已经过去十年多了，不禁心头一震。这个世界上，只有三十张这样的照片，或许现在已经不到三十张，被照片里的这些人携带着四散于地球的各个角落，或许像我的这张一样，一直压在某个不起眼的盒子里的最底下。

2011年底，这个冬天格外寒冷。我已经毕业540多天了。一天晚上下班后，我从酒店里出来一个人独自向宿舍走去，些许雪花从天空向大地缓缓落下，一阵阵寒风透过棉衣钻进我的身体，又透过我的身体钻进我的心里。我拿出手机，看着QQ空间里她的动态，想象着她的心情的阴或晴，想象着她在她的城市正在经历的忧伤和幸福。我决定要彻底忘记她，断绝和她的一切联系，我不能再继续每天因为想到她而心如刀割，我不能原地不动，我要往前迈一步，我要开启我人生的下一阶段。想到此，我泪如雨下，低声啜泣，我从未拥有，却感觉到舍不得。我删掉她的QQ号，把手机放进口袋，眼泪又吧嗒吧嗒不争气地往下掉。我听到手机QQ有信息，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惊奇的发现，她要重新加我为好友。我无法确切形容我当时的感觉，但是肯定夹杂着一丝喜悦，随即一种更深层次的难受和委屈击倒了我，我拒绝了。她又加我，我又拒绝。如此反复三四次。我无法控制自己，我也说不清是否后悔，我把她加入了黑名单，她没有办法再加我QQ好友，从此我再也没有过她的消息。这个冬天太过漫长，我的父亲在春节后的第十八天去世了，走的太突然，我甚至连失去父亲的痛苦都延迟了，直到出殡那一天，我才不受控制的嚎啕大哭。这个冬天，是我一生中最阴冷的冬天。那个冬天之前，时间对于我仿佛是停滞的，就像有什么东西死死地拉着我，我不能向前走一步。我难过了很久，可是自从那个冬天之后，慢慢的时间变得快了，不再那么煎熬，现在想来，时间简直飞一样的溜走了。也许，那一天之前，我完全不懂生活，那天之后我慢慢的投入真正的现实的生活当中，无暇顾及时间，才会觉得时间飞快。

2010年6月。毕业时，我如梦初醒，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毕业了。我像个孤独的孩子，在黄昏的时候一个人游荡在学校的操场上，此时我却感觉到我对这个学校和同学竟然十分陌生。也许我每天都见到这些人，可是他们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实习回来后，我看到她会打扮了，化了一个淡妆，站在人群里，我感觉到“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这句话放在她身上再贴切不过，她的身上，在我看来一直有一种独立倔强的气质，吸引着我，让我欲罢不能。当然，这不排除我主观想象的因素。上了没有几堂课，我们忙着学了论文，做了答辩，接着就去吃散伙饭了。在饭桌上，性格腼腆内向的我，面对即将分离的场面，心中凄然，更加沉默寡言，与聚会的同学们欢声笑语、高谈阔论的氛围极不相称。我只是不断的随着人群的节奏，端起酒杯，仰起头喝下，间或搭个茬儿礼貌的回应同学们寒暄的话语，时不时眼睛瞄一下另一桌上坐着的她,心中五味杂陈。从此以后，我们就要各奔前程，从此以后，我们就是海角天涯。我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虽然我从未融入这个世界，这个学校，这群同学。这种凄然孤独的感觉只属于我，茫茫天地间无人可分担，无人可诉说，那时我像一个密闭的容器，把一切感觉放在这个容器里，无法释放一丝到外面。我可以感觉到她的一丝善意，在这个群体里，我像是个少不经事的孩子，一切的一切我都表现的像个初中生，我觉得我太傻了。我一直想要表现的聪明一些，让我看上去像个世故的人，吃的开的人。可我总是弄巧成拙，而她现在在这个集体里，在这个毕业聚会上表现的很职业很社会很得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而我是醉在桌子底下不愿醒来的那个人。

2010年秋，我一直混迹于毕业的城市，像一个忧郁的鬼魂，在这个城市里飘荡，甚至有一次我坐公交车想回租住的房子那里，却不知不觉坐上了回学校的公交车，直到走出去好远才反应过来，原来坐错车了，干脆就回学校看一看。我的不甘心让我留在了这里，让我觉得有些事情我没有做完，让我觉得我不能离开这座城市。可是到底要做什么我一直也没有一个特别确定的想法，只是觉得日子过得太煎熬。直到有一天，内心的冲动让我找到了她的联系方式，QQ号和手机号，我从另一个同学那里得到了她的联系方式。我开始联系她，和她在QQ上聊天，得知她去了另一个城市，我假装不经意问起她的地址。她在QQ上表现的很大方也很热情。我真的不甘心，我还没有准备好彻底的离开，我的心里满满是她。我觉得我应该再坚持一下，我觉得我还有机会，我不甘心。我辞了职，偷偷的买了车票到她的城市，我要再努力一次，得到我想要的结果或者彻底死心了无牵挂。当时我脑补了我出现在她面前的各种状况，我觉得这样的举动总有一丝浪漫吧。我还有希望，我要最后拼一次，也许她会被我的执着所打动。到了她单位附近，我拨通了她的电话，她的话语落到我的耳朵里分外温柔，我说我就在这儿就在你的城市，她犹豫了2秒，我感觉到了她的出乎意料，然后说你来做什么，你来怎么也不打个招呼，语气带着一丝责备。我尴尬的不知如何回答，情急之下只好说我来这个城市来找工作。见面时，她和她的同事们一起出现了，我感觉到了疏远，寒暄了几句她的同事们知趣的走开了。我能感觉到，她不愿意让他们走，她想应付完我后跟他们一块走。我微笑着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们开始边走边聊了起来，一开始她对我有所戒备，我感觉到了一丝拒绝的寒意，虽然这是在秋天，我却感觉到比冬天更寒冷的严寒。我们在一个路边摊吃了饭，她说她上班前总是在这里吃东西，吃完饭后她要打电话给同事为我找住的地方，我说不用了，帮我在附近找个便宜点的旅馆吧。于是我们一直走，她指着远处的一栋旧小区的一个窗口说她就租住在那里，我看着这破旧的小区，感觉到了刚刚毕业大学生的不容易，脱口而出你就住在这样的地方啊，她有一丝不快，我连忙说不是这个意思。又走了一段路，到了一个旅馆，她领我一块到前台登记好之后，定了房间。我说，我们再坐会吧。她说，好。我们一起进了房间，房间整洁而简单。我聊到我知道的有些同学在做什么，有些同学是否还有联系时，她不耐烦地说了句他们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尴尬极了。我想是她在略带关心的责备我，责备我自己没有目标没有方向，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还去关心别人实在有些滑稽。慢慢的聊到我来这座城市就是为了她，我喜欢她，喜欢了很长时间，控制不了的喜欢她，我心里放不下她，我问她我们还有没有可能。她沉默了几秒说没可能，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就在这个城市。我一下子解脱了，说我明白了，我冲她微笑。慢慢地气氛好了起来，她开始像对一个朋友那样，开始无话不说起来，她一直说，我一直微笑着点头听。她说了些什么，我现在一句话一个字也想不起来，可我现在仍然真真切切地感觉到，那是她距离我最近的一次，无论从心灵上还是空间上。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了，我们谈了可能有三个小时。上学期间整个三年加在一块我们也没有说过这么长时间的话。她看了看表，已经晚上10点多了，我连忙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她说，不用，很近。

第二天一醒来，我编辑了一条短信，跟她做了最后的道别，祝她幸福，勿送，勿回信息。从此天各一方，再没见过面。也许，我的不甘心并不是主要原因，而只是我的心还没有准备好要离开，我这么折腾自己，也许只是想要好好的道个别。

2018年9月13日，20：28分。我在手机的便签上根据记忆写着这个故事。这个故事可能已经被我的记忆篡改的面目全非。日子疯长，我兜兜转转，仍然一事无成。为了生活而奔波。有时候也会问自己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吗？和自己较劲。有时候我麻烦不断。孩子正在隔壁的屋子哭起来。对了，我觉得那时我有金子一般的心，可我现在只想要金子。还有，姑娘，你对我说过一句话，我想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你对我说：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谢谢你，姑娘。

再见，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