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非:父恩大于天!

2019-06-17  本文已影响0人  金石心香

文 | 赖非

编辑 | 金石心香

1997年8月3日,正是中伏天,济南火炉发威再发威,昨天一夜热得我翻来一身汗,覆去一身水,一夜难以入眠。

中午吃过饭,夫人收拾碗筷洗刷,我简单地洗了洗,躺在床上睡去了。刚刚眯乎着,朦胧中听见门铃的响声,夫人过来叫我,说“老爸来了。”

老爸已退休多年,在邹县老家与我母亲一起颐养田园,怎么这时候突然来济南了呢?我心一怔,赶紧来到门厅拜见父亲。“老爸,这么热,怎么这时候来了呢?”

老爸急性子,又是爬四楼,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屁股坐在门厅椅子上,“这……这……”用手比划着,说不出整句话来。

我赶紧弄了半盆水,加点热水端过来,让老爸先洗把脸。又端来半杯温开水,让老人家先泡泡嘴,然后涮壶倒茶。老爸喘着粗气,好不容易说成了一句:“没想到,今天这么热。”

我赶紧弄了半盆水,加点热水端过来,让老爸先洗把脸。又端来半杯温开水,让老人家先泡泡嘴,然后涮壶倒茶。老爸喘着粗气,好不容易说成了一句:“没想到,今天这么热。”

稍微休息了片刻,老人家好多了。我陪着给他倒茶啦呱,夫人忙着做饭。老人点上一支烟,开始讲述他来济南的过程:几点坐上的公交车,几点到的泰安,几点进的济南……老爸健谈,像背书歌子一样一路背下来。我只能听,不能打断他的话。等他不说了,我才能插话或答话。这是我爷爷立下的规矩,一直到我61岁,父亲去世,在他老人家面前,我都是这样严遵不敢改变半点的。

菜已做好两个,我忙倒上酒,让父亲先喝着。

说了半天话,老爸为什么这时候来并没有说。我纳闷,老人家指着他带来的小纸盒说:“打开。”我打开一看,6只玻璃杯排立着。

“老爸怎么还给我捎来了杯子,家里有啊!”我问。

“看下边。”老爸说。

下面是一个报纸包。“打开。”老爸又说。

啊,是一沓钱,我愕然了。老爸继续说:“听你二妹说,你出书没有钱。”

原来老人家是专程给我送钱来了。我听后鼻子一酸,看着老爸不动声色的面颊,忍不住泪要掉下来。我知道他的退休金很少,母亲没有工作,三个妹妹出了嫁,各自仅够吃饭而已。我平时很少给家里钱,哪里来的一万块钱呀?!那时候有一万块钱,被荣称为“万元户”,一个县里也没有几家,我们的家底我还不知道吗!父亲一定是借的。

“老爸,您这钱是借的吧!出书我有钱,用不着您替我拿啊!”

“你的是你的,出书是好事。”

老爸的酒喝得很痛快,半个小时,3两酒下了肚。“不喝了,午休,晚上再喝。”他把杯子一放。

我知道,他这是怕影响我的中午觉。

把老人家送到北间里,打开电风扇轻轻地吹着。老爸肯定累了,起个大早,又坐了近5个小时的公共汽车,他本来腰椎颈椎都不好。

“好好休息,老爸。”

回到我的房间,我再也睡不着了。心想:我这是干的什么事啊!青灯黄卷、热桌子冷板凳、起早熬夜不算什么,自己还要拿出38000块钱给书社(齐鲁书社)。不然,人家不给出版呀!

要命的《山东新出土古鉨印》,本是我做山东汉代画像石调查、编写《中国美术分类全集》(汉画卷)的副产品。当时为搜集汉画资料跑遍全省,在地县博物馆见到了一些新出土的古代鉨印,于是顺手打印出来,为的是回济后临习摹刻。我的篆刻老师徐无闻先生见过这批资料,认为极为难得,多次来信督促我整理出版。没有徐老师的鼓动,我才下不了那么大的决心,拼血本捣鼓这个有一搭无一搭的闲片子唻!

《山东新出土古鉨印》

《中国画像石全集》(汉画卷)

家里的确没有多少钱,当时我与夫人一个月的工资才二百多元。我们商量着,原是想问朋友借的。没想到此事传到老爸那里。最让我心不安的是,老爸怕我作难,心疼儿子,也是舍着老脸去借的呀!

后来,我问过二妹,二妹只是笑,她也不告诉我钱从哪里来。一直到我父亲去世,这笔钱对我来说仍是个谜。

老父亲当了半辈子兵,做了半辈子工。小时候跟我爷爷在济南标山长大,历尽千辛万苦。一生靠技术吃饭,精益求精,从不奢求其它。性格耿直,不卑不亢,正直人为他竖起大拇指,小心眼说他“太认真”。在标山时读过几年私塾,写得一手好书法,对文化仰慕有加。一生没干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惟对父母的孝敬无微不至,对儿女的关爱穆如春风。

老爸期望我搞点业务,做点学问,即便做不好,也不希望我搞些别的。我一向听他的话,相信老天的安排,不违着自己的性格低三下四地胡来。我出版的书,父亲都认真看过,惟《书法环境—类型学》,他曾称赞说写得“有东西”。《赖非美术考古文集》是他检阅过的最后一本书,那时,他已经躺在齐鲁医院的病床上了。翻过几篇,一言未发。后记中有一联语:“酌酒苦无奇士赌,著书恐有后人思。”老人家说:“写得好”。问我是谁的联句。

《书法环境—类型学》

今天(阴历八月初八)是老爸三周年忌日,也是我母亲10周年忌日。他们俩是同一天走的。下午5点15分,母亲走了;七年后,也是这一天晚上11点25分,父亲也走了。他俩相约这一天,也不知道他们心里有什么事,他们去了哪里……

我拙口笨腮,不知道写些什么怀念我的父母。我只知道,父母是我的第一任老师,我今天的为人处世风格,处处保留着他们的影子。我未完成的作业——八卷本《赖非文集》正在修改中。无论达到什么水平,什么时候出版,我都会献到父母亲墓前,告诉老人家:儿子思念老爸老妈。

《赖非美术考古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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