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那一记耳光
那一记耳光,化做弧线,结实地打在脸上,也落在了我的心里,令我难以忘记······
一九八三年,我在我村学校上初一。张春娥老师是我的班主任,教数学,我是数学课代表。张老师是南水屯村人,我们应该是她调到我村任教的第一届学生。张老师对我们非常严厉。身材高挑的她,一站到讲台上,教室内立刻鸦雀无声。上她的课,我们都非常紧张和专注。当你思想开小差时,她手里的粉笔头会准确地击中你的脑袋。用教鞭打屁股,则是对调皮的学生,最严厉的惩罚。她讲课时习惯性的以“昂”做停顿和过渡。我们课下经常模仿她讲话:"我们不要做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昂·········“如果张老师请假或去外地听课,我们就会长长缓出一口气,轻轻松松玩半天。
张老师兼任初中三个年级的音乐课。音乐课上,她的笑容特别多。我们喜欢和她一起学唱歌。《边疆的泉水清又纯》等歌曲,我就是那时候学会的。
张老师也有流泪的时候。一次考试,我写了一篇《我的老师》的作文。作文里,我把她比作妈妈。没想到,她把我的作文拿到课堂上宣读。作文读完时,她已泪流满面。
她是我敬畏的老师,但我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喜爱过她。后来一件事情的发生,让我多少有些“恨”她。
一次晚自习,我们在后操场疯玩,错过了预备时间。她把我叫到办公室,简单问了事情的缘由。然后,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我面前,说了声:“你真让我失望!”,抬手给了我一记耳光。我脑袋嗡嗡直响,一下子就蒙了。我心里憋着火,一如脸上火辣辣地痛。我不知道自己如何走回了教室。
因为学习好,老师一直对我有些偏爱,除了小学四年级挨老师一次打之外,还没有哪位老师这样重地打过我。我很长时间在同学面前感到抬不起头。在与同学们的交谈中,我多少都要发泄一些对她的不满。
春天来时,张老师遇到了闹心事。她和校长因为课程安排发生了矛盾。她不同意学校调她到别的班级任教。当她和计划替代她的老师一起走进教室上课的时候,她表现出了比以往更强硬的态度。争执中,我和同学们却看到了她强硬下面隐藏的无助与无奈。当她讲她可能要离开我们,到别的学校任教时,许多同学哭了,连那些经常被她批评和曾经挨过她打的调皮的同学也都趴在桌上偷偷地抹眼泪。我做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把学校发生的一切告诉父亲,并添油加醋地把校长和那位老师讲得一无是处。父亲和别的家长们一起去找了校长。张老师最终留了下来。我和同学们开心得不得了。
许多年过去了,每当想起张老师,我总会想起她留在我心头的那一记响亮的耳光。
后来,她的女儿和我成了同事。我请她转达我对张老师的问候。同事回话说她妈妈很开心,还讲了许多关于我有趣的事。我当时很欣慰,其实我不知道,同事隐瞒了张老师已经去世几年了的事实。偶然一次闲聊,我从别人那里得知,张老师前些年得了癌症,为了不连累家人,她以一种极端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我欲哭无泪,心灵受到了重重一击。我很长时间缓不过来,心里一直想着我和张老师短短一年的师生情谊以及发生在我们之间的值得我永远怀念的点点滴滴。
最令我难忘的,还是张老师那一记响亮的耳光······
2010年11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