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遇见一名乞丐

周末的一个下午，我终于忙完了手头的事情，一时闲来无事，就直接了去本市最大的健身公园散步。

秋高气爽，天高云淡，红叶满山，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穿着一件巨大的红色纱衣。秋天真是一个迷人的季节，到处都是动人的风景。

我正惬意地欣赏着这醉人的景色，却意外地瞟见凉亭外不远处又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他五十来岁，披头散发，蓬头垢面，却没有生活中一般的乞丐身上的那种难闻的体味。不光身上没有怪味，他双目似乎炯炯有神，一点儿也不像是饱受苦难折磨的模样。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他居然躺在路边悠闲地唱《水手》。我走近一看，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不锈钢的饭盒，看起来至少有七八成新的样子，里面有一些零零散散的钞票，约莫五六十块钱。没错，他乞讨的工具居然不是我们大家印象中脏兮兮的破碗。更让我惊讶的是，他脖子上居然挂着两张卡片，一张是微信收款码，另一张是支付宝收款码。我的天啊，这个人真称得上是二十一世纪的新型智慧乞丐！

我心里诧异极了，忍不住好奇地问：“你好。你一天大概能有多少元的收入呢？”

他停下了唱歌，眨眨眼睛说：“这位施主，要不你先献一点爱心，然后我再来回答你的问题？”

无奈之下，我拿出手机，微信扫码支付了他两元钱。作为年轻人，我工资较低，收入有限，两块钱也算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

他轻蔑地看了我一眼，那种眼神似乎看穿了我的捐款数额很少一样。接着，他漫不经心地说：“我们这一行，说白了也是看老天爷的脸色吃饭啊。运气好的时候，一天能够收入个四五百元；运气不好的时候，一天也就收入个一两百元吧。”

“什么？有这么多收入？”对于一个工作了十年打卡月薪才四千多块钱的上班族，我内心非常难以置信。

“准确来说，这也是一门生意。”

“生意？这年头乞讨都成了生意了？”我的嘴巴张得更大了。

“怎么不能是生意呢？我们乞丐也有门槛的，你以为随便来一个人都能当乞丐吗？”

“莫非当乞丐还要参加选拔考试？”我想起了自己十年前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情景，真是一把辛酸泪，无限酸楚情。

他白了我一眼：“你傻呀？当乞丐当然不需要参加考试了，但是你得想办法勾起人们的同情心，同时又不能让大家对你产生厌恶之心。比如我，我虽然浑身上下看起来破破烂烂，可是勤洗澡，所以身上没有难闻的气味，自然不会引起大家的反感。所以，我躺在这里没有人绕路走的。”

“就这样就可以挣到钱吗？不会这么容易吧？”我继续追问着，就像近代西方世界的淘金者一样，不达目的不罢休。

“这里面是有诀窍的。比如，有老年人路过这里，我就提前唱《离家的孩子》《打工人》这种催泪歌曲，老年人一想到自己长年在外地打工受罪的儿女，自然就觉得心酸不容易，这样就会给我施舍；如果是年轻的情侣或者夫妻路过这里，我就提前唱《千年等一回》《相见恨晚》《爱你一万年》这样的爱情糖果歌曲，甜到他们的心里，他们一开心幸福，自然就会给我施舍了；如果是带孩子的家长路过这里，我就提前唱《爱我你就抱抱我》《勇气大爆发》这一类亲子歌曲，让他们感受到孩子是老天爷送给他们的最好的礼物，这样他们也会给我施舍。”他说的过程中，满脸都是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好像他不是一个乞丐，而是一个功成名就的企业家一样。

“厉害，高手啊！”我忍不住给他竖起大拇指点赞，“那今天遇见我这样的人，你为什么偏偏要唱郑智化的《水手》呢？难道说是你提前猜到了我非常喜欢这首励志的歌曲吗？”

“嘿嘿，那倒不是。我看你三十多岁，一个人散步，脸上虽然开心，却透露出一点疲惫的感觉来。我猜你一定在工作上不太顺心，所以唱一曲《水手》给你顺便打个气。”

听完他鞭辟入里的一番回答，我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忍不住又给他微信扫码支付了五块钱。临别之际，我忽然之间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子来问他：“对了，老兄，你们现在怎么不说让别人行行好之类的话了？那不是你们乞丐一贯的专用术语吗？”

“看来你这个人的头脑还是有些落伍啊。我们早就不说那个话了，现在有人替我们说了。”

“谁？”我想一探究竟。

他看看我，笑而不语。

就在这个时候，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原来是单位办公室的刘主任打来的。

电话刚才接通，我的直接上司刘主任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训斥：“小王啊，你做的那个活动方案不合格，太粗糙了，许多环节和细节考虑不够周全。你马上重新做一份更加稳妥的活动方案，明天早上九点之前必须发给我！”

“行行行，好好好！”我一说完话就连忙挂断了电话，生怕别人看见自己在职场上狼狈不堪的样子。不经意间一回头，我发现乞丐正望着我笑呢。一瞬间，我的喉咙哽住了，双腿似乎被灌注了五十斤的铁水，再也走不动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