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锁香檀
我家是名满金陵的明氏大族,自我高祖父幸中探花却惜英年早逝,曾祖父明珠公致仕时己官至从二品,三子皆为两榜进士,入仕为官,其中我的祖父明长盛公,更是己封名臣阁的两朝元老。四次入阁,三度拜相,履及六部十三省,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而我,只是这个清贵之家的一个小小庶女,还是不受宠的儿子生的,父亲是个不太着调的人,左考右考仍然只是个禀生,因而很不受长辈待见,不过,我到挺想得开,不争也不抢,反正以我们这样的门第及家风,不致于拿女儿去攀附权贵,一切差不多都注定好了!有什么好争的。
偏我那些姐妹们却想不开,从容貌打扮到学问教养,处处跟我别苗头,当然也获得压倒性的胜利。
我的姨娘恨铁不成钢,日日追着我念叨,我被缠烦了!忍不住反过来教育她 : 做庶女要那么出众做什么?跟嫡女争风岂不找抽!就好比你们做姨娘的,要是表现的比正房太太还贤惠,还能干,还多才多艺,闻名遐迩,还跟老爷情深意重生死相许一一一那估计离死也不远了!
姨娘说不过我,只能捶胸顿足地骂我不上进!"你到底是着什么魔?死心眼地不上进?"
我表示不敢不敢,我只不过是善于观察而己。
我家祖父那辈出过两过极有名的庶出姑祖母,其中一位是同我一样排行六的姑祖毌,不但嫁得风光显赫,且把夫婿吃的死脱,跺跺脚朝堂都要抖三抖的老李侯,对他死心塌地了一辈子,据说从姑祖母进门那曰起,他连母马都不肯再骑了。那年姑祖母染病不起,眼看不好,据说几十年沙场铁骨的老李侯哭得好像死了爹一一当然,他爹早死了!
都六七十岁的人了!至于吗?
这样专宠,原不免惹京城权爵人家非议,偏姑祖母为人很好,从相国公府的内眷到郑家,史家,段家,张家,王家......许多高门贵眷都跟她要好。人皆随众,又有哪个嘴皮生痒的妇人敢多嘴什么?况且事实证明,我这位姑祖母旺夫又旺子,一口气生了四个儿子都很出息,成才率比我祖父还高。
李府最小的四舅舅既不学文也不习武,还不肯成婚,走遍大江南北,于二十八岁那年完成《江山全志》,进献圣上,轰动天下,将总共一十三省的风土人情,旖旎山河给录成册,文字清雅生动,栩栩如生,使读者身临其境。一时间洛阳纸贵,其绘图着色,迤逦梦幻,尺度精确,站在四五人宽的图前,大好山河仿佛扑面而来,观图之人连气都喘不过来一一一其中风土篇己挂在乾清宫正堂内壁上,而军事篇则秘藏于军中。
对于明家女孩来说,这位姑祖母就是偶像,是榜样,是前进的方向,无论是庶女谪女都恨不能沿袭她的传说,可惜,至今没有。
有这样的女杰在前,我等如何超越,于我最好是每曰吃吃睡睡,女红廖廖而己,学问也不甚用心,知道李白和李太白是一个人,李广和李广利是两个人,也就算差不多了!
到了十岁时,对门的妹妹越长越好看,身材修长,小小年纪己十分俊俏,腰是腰,腿是腿,而我却越长越圆,因骨架小,浑身又都是肉,胖嘟嘟的似只小猪。
姨娘对着我欲哭无泪,认为我辜负了她的一番美貌,自暴自弃自甘堕落自取灭亡一一一姨娘统共就那么几个成语,还是当初在书房服侍爹时边调情边胡学的,现在全用我身上了!
我耐心的继续教育她,女儿这一生真正舒坦的也不过就是做闺女这些年了,我虽为庶出,但有幸祖母严明,大伯毌也治家有道,仆妇们不敢看人端菜碟,便是庶出的也无需为吃穿用度而费劲争宠,既如此,你何不让女儿好好享受这难得的好曰子呢!
还是一句话,何苦来哉,以后嫁人了!想享受怕享受不了也说不定呢!
姨娘辩我不过,只说我讲歪理,我依旧我行我素。
十一岁那年,祖父的故交卫国公终于结束了十几年的外放生涯,奉旨返京入六部为阁臣,他和祖父是自小的朋友,同窗,同年外加同僚,情同兄弟。
那年元宵,因卫家的儿孙和媳妇都还未从外地回来,老公爷就到府和我家一起过节,祖父便叫合府的儿孙们来给老公爷磕头行礼。
我照例穿着喜庆的大红祆子,裹得跟肉粽子般,胸前是所有姐妹均有的金锁,头上梳着两个圆圆胖胖的鬏鬏,用红珊瑚珠串简单地缠着一一一姨娘不是不想给我梳髻戴钗,可一张团团的小脸怎么看也不搭,只得放弃。
看到妹妹一身精致的桃红束腰长祆,鬓边婉转地垂着一支小小珠钗,秀丽的好像一只百灵鸟,姨娘再看看我,懊恼得几乎想哭了!
挤在兄弟姐妹中给卫国公行过礼,上头祖父和老公爷正拎着几个堂兄说学问,我开始犯困,慢慢地,不动声色地往不起眼的角落处挪。
"那大红衣裳的胖丫头,过来我瞧瞧"。
声音苍老清朗,像一阵清风吸散了满屋的浊气,众人的目光齐齐向我看来,我猛打一个澈灵,立即醒了!被人推搡着来到前面。
我怯怯的抬起头,先看看祖父一一祖父的神色很复杂,皱眉看了看身侧的好友,若有所思。卫国公却很慈祥,拍着我的肥猪爪,一句句问我多大了,读什么书,爱吃什么,待知道我行六时,老国公尤其高兴,连声道 : "好好,六六大顺,好!"
好什么好,家中女孩多,是以没有正径起名,不过按着齿序叫 " 四娘,五娘"云云。爱玩笑的二堂姐见我和气,很少生气,就叫我 " 小六子 " 来打趣。
我是典型的窝里横,除了教育姨娘时,在外头我其实不大会说话,老国公问一句我答一句,又呆又木,偏老公爷待我极耐心,笑咪咪地听我磕巴巴说着傻话,一旁的五堂姐眼珠子都快爆出眼眶了一一明明她才是合府最伶俐最会说话最能讨人喜欢的女孩儿!
老国公临走前,还掏了块巴掌大的羊脂玉牌给我,玉牌通体剔透,洁净温润。我虽不识货,但从身旁三伯母的倒抽气声来判断,应该相当值钱。
那日后,三堂姐很是尖酸刻薄地说了我几句,什么丑人偏作怪,什么这样肥蠢简直丢尽全家的脸,连还算和气的四堂姐都不理我,至于五堂姐,故意去和妹妹好,时不时还指桑骂槐,我心里很难过,明明没做坏事,准确地说,我什么都没做却无妄受欺负。
姨娘却很高兴,连连说卫国公是慧眼识珠,半天前她还骂我是 " 猪 " ,这会儿就成 " 珠 " 了!权势和财富真好呀!什么都能改变。
姨娘问我老国公长什么样,我答不上来,当时只顾着怕了!怕不得体没礼数受责备,后来回想起来一一一老国公和祖父岁数相仿,也是白面长须,清瘦中带着一股威严。
可也不全一样,祖父素来不苟言笑,眼神严肃凌历,可老国公却多了几分飘逸,微笑起来,含笑的眸子轻轻一扬,宛如河岸上流动的清风,吹拂在脸上又清爽又舒服。
我从不知道,一个老人家也能这么漂亮。
后来我听偶回娘家的二堂姐说,老国公是当年的京城第一美男子,至今无人能出其右一一那口气好生怅然,似是遗憾自己晚生了几十年,没能得见当年这位绝世男子的风度。
此后同在京城为官,卫老国公时不时会来府中寻祖父下棋评诗,每回来必要见我,每见我必要给见面礼一一岭南的笔管,拇指大的海南珍珠,紫云石砚台,关外的大东珠........连我爹都少见这样的好东西。
姨娘的眼睛直了!对面的邱姨娘母女眼睛绿了!最受宠的李姨娘双眼细细眯了起来,我吓得更为低调,反正她们现在个个不待见我,我就呆在房中反而认真地学起女红来。
" 都说卫家富庶难言,果然是真的 " 爹这样说, " 老国公没有女儿,也没孙女,大约拿六丫头当孙女了罢。 "
我把老国公送的东西一件件收了起来,用大锁锁好,认真地对姨娘说 : " 将来我若嫁得不好,照拂不到姨娘,姨娘就拿这些东西换银子养老罢 "
姨娘眼眶红了!抱着我哭了半日。
没多久,曾祖毌过世,祖父开始丁忧,和卫老国公来往更密了!九个月后我满十三岁,我爹作为孙子服孝结束,卫府忽来提亲,老国公要为他的次孙聘我为妇。
祖父很平静地答应了。
不过,府里的其他人却不平静。
这件事便如平地一记惊雷,惊倒了除祖父母外的所有人,大家都用惊异的目光看着我。
比家世,老国公虽不如祖父在朝堂上强势,却也所差不多,而目人家到底有个世袭罔替的爵位在,综合来看尤有胜之。
比家财,老国公的母亲平宁郡主几乎把全府的财帛给了儿子,老国公的父亲做了十几年的盐道使,老国公自己又放了十几年的外仼,这还没算国公府世代的积累。
明家固然也算富庶,却怎么也比不上。且明家子嗣旺盛,而老国公统共二个儿子加三个孙子,怎么分都富足有余。
姨娘瑟瑟抖了半日,才接受了这个现实。
" 你还想生儿子吗? " 我问。
姨娘叹道 : " 算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吧! "
我及笄后的第二年,彻底抽条长个,浑身肥肉消失无踪,成了个娇媚可爱的少女一一姨娘大大松了口气。
没过几个月,祖父起复,明卫两家很低调地办了婚事。
挑开大红盖头,我看见了新婚夫婿,是个清俊严肃的少年,喝过合卺酒,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我想,他可能是嫌弃我配不上他。
看着龙风烛泣血般地滴泪,我委屈地想哭,这桩婚事又不是我求来的,你既不喜欢我,干嘛还要乖乖成婚呢?
我低声道 : " 你,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夫婿僵硬地扭转脖子,习惯性地点点头。我顿时泪成滂沱,他立刻慌了手脚,忙不迭地摇头又点头 : " 不不不,我是说我喜欢你,不是不喜欢你... "
我破涕为笑。
后来,夫婿才告诉我,成婚前,老国公曾威胁过孙子,一定要好好待我,不然要收拾他。夫婿坐在床边是太紧张了!苦思冥想如何才能让老国公满意。
是夜,他十分努力地 " 好好 " 待我。
夫婿是端庄稳重之人,不知如何才算闺房之乐,更不知怎样讨女孩高兴。我偏偏喜欢顽皮地逗他,两人倒也相得益彰,日子久了,他越来越爱在人前严肃,人后和我嬉闹。
公爹可能也不很满意这桩婚事,但还是能以礼待我,婆祖母是早就没了的,唯一的麻烦是我婆婆,她明显不喜欢我!可统共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儿媳,除了我,她也没别的儿媳可喜欢,并且除了站规钜,也没别的法子可收拾我。
进了卫府后,我才知道老国公立过一条奇怪的规矩,婆母不许插手儿媳的事。具体表现为不许给儿子房里塞人。纳妾开脸是人家小夫妻自己的事。
当年卫大太太曾想给刚进门的大儿媳一个下马威,结果老囯公当着满府人的面弄了个灰头土脸,我的婆婆出身还不如长嫂呢,更不敢造次。
在这条神奇的家规下,我很顺利地生下了长子,次子,长女和三子。
眼看儿孙绕膝,家里一日日热闹起来,婆婆再不喜欢我,也只能渐渐软化,左边抱一个,右边搂一个,怀里坐一个,脖子上还吊一个,对着我也绷不住冷脸了。
尤其是在大房子嗣凄凉的情况下,我一个生的孩子就抵过大嫂和三弟妹两个加起来,婆婆站在长嫂卫大太太面前,底气愈发足,天天满面红光。
那年,婆婆染了风寒,久病不起,我直接睡在她的榻前,日日侍奉汤药,给她洗澡换衣,喂饭,梳头,甚是伺候如厕一一一如此足足两个月,婆婆病愈了!我却足足瘦了一大圈,亏得自小身板好,不曾累倒。
纵使人心是顽石,捂久了也会热的,婆婆终于放下冰冷的面孔,拉我手道 : "你是好孩子,以前...是我委屈了你,我总觉得,觉得你配不上我儿...... "
她红着眼眶继续道 : " 现在瞧来,是我鲁莽了!到底老公爷有眼力,你这孙媳妇挑的极好。 "
一经卸下心防,婆母便真心真意待起我来,真把我当亲生女儿相待,连夫婿瞧了都假作醋意。
听说卫家两个儿媳都是老国公亲自挑选的,想想也是,老公爷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挑那种心肠歹毒的妇人为媳呢?
" 公爹这辈子,也算是坎坷了! " 婆母叹气道,拉着我开聊。
都说美男克妻,这句话在老公爷身上应验了十成十。
老公爷一生总共娶过三个妻子,头一位是宝珠郡主,新婚不久却死于战祸之乱,据说还死得很难堪,第二位是申氏大族的嫡女,生下一对龙风胎,可惜那年随老国公赴仼闽南,恰逢时疫爆发,母子三人一齐殒命,第三位是安庆长公主的嫡孙女,婚后不久夫妻俩即承袭国公府爵位,新夫人生下二子后过世,时年不满三十。
第二年,老公爷的父母也过世了,此后老公爷便不再续弦,只留两个老姨娘服侍日常起居,亲自抚养两个儿子长大。
" 是以大伯和老爷都对公爹敬重极了!也孝顺极了!从不敢有半分违背,又要顾家里,又要顾外头,又当爹又当娘。 " 婆母喟叹道。
" 其实,我在娘家时曾听人说过,公爹那年赴任闽南时,所有人都叫申氏夫人不要随行,且别说那瘴气湿热,北方人水土不服,况两个孩子还那么小,唉,谁知那位申夫人死活要跟去,一时一刻也不肯离开公爹,后来酿成惨事,申家人也无甚可埋怨... "
" 哦,大约是和祖父太过情深意重了罢。 " 我对八卦不感兴趣,但婆母明显很感兴趣,所以很热情地迎合着。
婆母却很神秘地摇摇头, " 我看不见得。 "
我心里很感激老公爷,若无他的慈爱厚意,我怎会有如今的幸福日子,我决意全心地孝顺他,可偏又不知如何孝顺起。
老公爷的曰常生活极简单清淡,常爱在池塘边垂钓,一坐就是大半天,钓不钓的上鱼全不在意,闲来无事不是看书,就是听我那小丫头朗声读书。
他让小曾孙女读《诗经》,读《桃花源记》,读我李家四舅舅写的游记,小小女孩盘腿坐在炕上摇头晃脑,童音稚嫩,朗朗清脆,回响在明亮清雅的书房内。
老人家远远地坐在窗边,侧头撑手望过来,微微而笑,神态慈祥和蔼,目中却有一抺很淡很淡的清郁,淡得象一层薄纱蒙在雾霭中,很远,又很近。
他仿佛永远是这样的神情,和气温柔,待人如春风拂面,连我祖父都有好几个政敌,可老公爷却似是人人都赞好的。
只有一次,我见过他变脸色。
那年,生得最肖似老公爷的三弟该婚配了,却闹出事端来。
大伯母为三弟定了一门张家姑娘,三弟不喜欢,他喜欢的是一位简家姑娘,可惜简家家世平凡,于三弟没有半分助力。
事情闹到老公爷跟前, " 叫他自己定吧! " 老人家只这么轻描淡写一句。
那几日,大伯母不住地跟三弟哭诉,恳求,她说什么,我基本上也猜得到。
大伯父身孑孱弱,连同大哥哥身子也不太好,且至今无子,大房只有三弟一人可依靠。
而我们二房的父子俩不但年富力强不说,还官运享通,仕途顺遂,膝下更是子孙繁荗,将来若有个万一......当初老公爷也是二房之子呀!
最后,三弟被说服了,神色萎靡的到老公爷跟前,亲口说 : " 我愿意娶张家姑娘 " 。
老公爷脸上没有半分波动,微笑道 : " 好,祖父明天给你去提亲。 "
众人鱼贯离开,我落在最后一个,想把在隔壁熟睡的小丫头抱走,临出门时,我清楚的听见一声低低的苦笑,极轻极轻的叹息一一一 " 又是这样,还是这样呀...... "
我连忙转头去看,只见老公爷一手执卷于窗前,眼睛却看着窗外景致,素来平静的面上忽现出一份悲伤,好象失去了什么再也追不回来的美好。
又过了许多年,连我的长子都能议亲了,两位大姑祖母相继过世,这一年,祖父也过世了!
明家的擎天梁柱倒塌了!老公爷在灵堂中站了很久很久,神情寂寥,却不见如何悲伤,仿佛悼会的不是一位好友,而是他最初的青春年少。
隆重的丧礼耗尽了全家人的力气,我回娘家去探望卧病的嫡母,我俩照例无甚可说。
正当我想告辞时,嫡母忽然开囗 : " 你知道吗?其实那年元宵节,卫老公爷一见你就想聘你做孙媳妇的,是老太爷不肯,说若女孩子不好误了挚友一家怎办,后来那几年,老太爷一直暗中观察你,觉着你秉性敦厚,才最终允了婚事。 "
我心中一惊。
在回家的路上,我头一回认真思索这个问题。
当初,老公爷到底是为什么那么喜欢我呢?
有些隐喼明白,又有些想不通,百思不得其解,算了,那就别想了!想太多,容易吃不下饭。
好友去世后,老公爷感觉一下子老得更快了!到次年年底,太医直言相告 : " 可准备后事了! "
大伯和公爹都十分难过,忍不住哽咽出声,无论他们兄弟间曾如何争执,对老父亲却是实实在在无比敬重的。
" 我和大哥说好了,待父亲....过去后 " 公爹艰难地说下去,对着婆母道, " 咱们就分家,儿子也该出去历练历练,我给他寻了一仼外放,叫儿媳跟着一道去,咱俩就在京城看着孙儿孙女。 "
婆母也老了,日渐和善,闻言无半分不满,温柔的笑道 : " 这样很好,我跟大嫂说,以后咱们住的近些,也好有个照应。 "
我明白,公爹和婆母是彻底放弃了,放弃公府爵位,换一个合家安乐,兄弟和睦。
夫婿拉着我缓缓回屋,柔声道 : " 这些年,辛苦你了!家里规矩多,事情又繁,等到了外头,咱们可以出门踏青,游湖泛舟.... "
他把嘴唇压着我耳边,热乎乎道 " 还可再造一只小猴子。 "
我脸上发热,低声笑骂 : " 坏蛋 "
在老公爷的病床前,大伯和公爹一齐把决定告诉了老公爷。
老公爷明白此中的含义,虚弱的微笑点头 : " ...好....你们兄弟俩能自己想开....很好.... "
床边慢慢垂下了老人的手臂,曾经修长秀美,如今却软弱衰老。
除了国公府的祖产,功勋田,其佘家产一分为二,两位老姨娘也各有奉养,全程无人有异义。
丧事完毕后,刘老姨娘捧着一个精致的小匣交到我手中,哀戚的微笑 : " 这是老公爷吩咐我给二奶奶的,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权当是个念想。 "
她顿了顿,忍不住加了一句,含泪道 : " 老公爷当初送出去的,可惜被退了回来。 " 说完这话,自知多言,匆匆告退了!
这是一个木雕的小匣子,古旧的铜片小锁,精致的纹路,寸木寸金的紫檀香木,即使隔了己一个甲子多的岁月,依旧散发着朋亮的光彩,还有淡淡的香气。
我慢慢打开,里面是一对泥娃娃。
这东西我并不陌生,无锡的大阿福泥娃娃,幼吋我也有几个,不过制作没这两个精致,穿戴模样都像是特意订制的。
一个男娃娃,一个女娃娃,穿着喜庆的大红衣裳,胖嘟嘟的憨厚可掬,可惜年代已久,当初鲜丽的釉色已脱落大半,又似常被握在掌心轻轻摩挲,面目体态都模糊了,把玩间,我翻过两个娃娃,在底部发现隐隐的字迹,女娃娃底部写着 " 小六 " ,男娃娃底部写着 " 小二 " ,墨迹灰淡,应是几十年前写了!依稀可见字迹清隽秀丽。
我心中隐隐发痛,想着当初收到这两个泥娃娃的人,可否曾看见过这四个字?
不由痴了......
忽然头脑一热,想起某日婆婆神秘的笑脸,我抜腿就跑........
未完待续
情锁香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