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树洞文化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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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压力，我有压力。”生活的苦闷和无趣，却在网络语境下瞬间转变为三言二拍式的段子，这是互联网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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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文斯：纽约地铁偷窥者

和菜头在中文互联网上做了两件事儿，让大伙儿从此都惦记着他。一件事是写博客，另一件事是做了“树洞”网。尽管后者已经不复存在，但套用一句老话：“他的音容笑貌仍然回荡在我们心中。”——是的，对那些熟悉树洞、留恋树洞的网友来说，树洞是他们最亲密又知心的陌生人。

“《人民日报》的头条不会报道一个普通人的失恋，CCTV 的《新闻联播》也不会播送一个普通人的挣扎。但是，我这里可以。”

和菜头是这样解释他做树洞的由头，只是倾听倾诉，不做鸡汤式的心灵按摩，也不提供解决方子。树洞是供任何人宣泄秘密情绪的容器，或不安或脆弱或忧伤或悲痛或孤独，呈现在电子屏幕上的，似是现代社会一个个无处安顿的灵魂。

不过，上述这番说话稍微文艺过头，现实里绝非只有岩井俊二式的残酷青春。更多人，遭遇或面对的是苦逼与操蛋，不至于因此死去活来，但也足以纠结无奈一段日子。从来就是颠覆主义的网民发起了“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说出来让我高兴一下”运动，满满都是个人情怀的树洞文化开始转型成一种“我苦逼但你更苦逼，还有什么事儿不能乐呵乐呵过去呢”的零碎段子。

这个事情是以煎蛋网编译 FMyLife 网站上的内容为开端的。FMyLife 源于网络俚语“Fuck my life (FML)”，是一个和推特类似的微博网站。好玩的是，网站内容全程聚焦日常倒霉故事，网友固定地以“Today”（今天）开头、“FML”结尾，娱人娱己、自嘲调侃。随手摘一段给大家感受一下：

“今天我在浴缸里玩新手机。我伸手去拿毛巾的时候不小心把它掉到了水里，我迅速捞出来擦干，发现居然只有一个键不能用。那个键是解锁键，现在我有一个不能用的完好手机。FML”（但一个疑惑是：既然解锁键坏了，那他是怎么发现只有这个键不能用的？）

编译的煎蛋网很有意思地将“FML”译作“发霉啦”，后来甚至索性也做了一个专属的页面供用户自爆。此举启发了包括糗事百科在内的一众开发者，大家发现，比起言情小说般的树洞，短小精悍又“逗”人心弦的生活囧事更能戳中人们的痛点。

到现在，这种泛娱乐的态势都还没有扭转过来。微博兴起后，曾经有过一段时间，高校自建树洞微博蔚然成风。童鞋们通过代理发布端表白、喷饭堂阿姨做菜烂、吐槽老师抓人挂科狠。这些仅仅是表达自己内心小九九的树洞微博，与和菜头时代的树洞已经形成鲜明反差。

而后来者的@我的前任是个极品 、@我的朋友是个呆B 、@我的同事是个婊子 则是将吐槽、宣泄、咆哮推向了极致——噢对了，说到这里必须要提及豆瓣上的【景涛咆哮组！！！！！！！！！！！】同仁们，他们可是为中文互联网贡献了一种新文体呢。而无聊又八卦的我们，则作为围观者在嬉笑之间观照自我。多年前爆红的香港巴士阿叔有一句金句：“你有压力，我有压力。”生活的苦闷和无趣，却在网络语境下瞬间转变为三言二拍式的段子，这是互联网的魅力。

自爆也是吐槽，“你”和“他/她”其实就是我。网络树洞消弭了现实的物理距离，将所有参与者纳入一个共情的虚拟空间之中。“你”的遭遇是我的过去，也即将是“他/她”的未来，这种对同一体的潜意识忧惧是参与者沉迷的原因。但通俗的说，树洞的魔力对大多数人来说应该这么概括：此情可待成追忆，let it be。

延伸

学习巴士阿叔的谈话精神 #NSF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