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下雪的时候

家里很少下雪，有一年冬天表奶奶过世，我陪大妈作伴，和她睡在阁楼。

早上天初亮，听到哥哥在楼下叫唤:“燕子，起床啦！下雪啦！”

“才怪呢！你骗人。”我捂在被窝里。

爷爷说：“真的下啦！”

我一个鲤鱼打挺扒开菱木格子窗，青色瓦片上已经铺了白白细细的雪，哥哥抬头叫我：“下来呀！”

“上面才好看呢！”我兴奋地尖叫。

我站在窗台上，身子像个小猴儿蜷着，眼下里就想拾一片瓦舔舔雪的味道。

“赶紧的！”

哥哥一声命令，吓得我差点掉下去，麻溜儿地裹起棉衣，冲下楼梯。先是到院子里尥蹶子似的撒欢儿跑两圈，跑累了就伸手接雪，看看它的颜色，感受它的温度，指尖的每个细胞都在量着它的重量，化成的水散在一圈圈的指纹里，太神奇啦！

“过来！这里积得多！”哥哥在菜园子里召唤我。

我刚蹦过去，胸口就吃了一团雪，我顺手抓起一把扔过去……我们俩天一脚地一脚地打起雪仗来。

“别把人家菜踩坏了！回来！”爷爷站在地垄上说。他见我们俩闹欢了，不听劝，又说起那段老故事－－“田湾里李大婶肺喘就是因为小时候玩儿雪，人家把雪砸到她衣服里！你看你看！别人的菜呀！赶紧赶紧！上来吧！”

我求饶了，哥哥停手了，我才从后面偷袭了他，一溜烟跑进屋子里烤火。在废弃的油罐子上左右钻个眼儿，撅根长长的铁丝穿起来当把手，在罐子里放点儿碳火，拿到外面抡圆了胳膊甩起来，甩累了，碳火就燃大了，我和哥哥一人一个，这叫烘笼。拎着烘笼像古时候人提着马灯，这里走走那里瞧瞧，好不得意！神气极了。

边玩儿烘笼，再扔几个红薯埋在火堆的高温灰烬里，猫能闻到红薯味儿，就守在火堆旁，边烤火边打盹儿，梦里说不定已经吃上了烫嘴的烤红薯。院子边的黄豆杆下面是狗窝，爷爷怕狗淋雨，用肥料袋和朽木搭了小棚，狗蜷缩在里面听到我和哥哥在外面闹，一会儿伸出脑袋看看，一会儿跑到我们身边跳两下又夹着尾巴进窝了，这个傻孩子见到雪咋不兴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