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灵魂在分解
我们学校的生活区有个躺着特别舒服的草坪,我们对它的爱称是“南田”。虽然是人工草坪,但草软软的,长度刚刚好,不长虫,底下也不是泥土,是特别好抖落的黑色沙子,总的来说给人干净的安心感,虽然它其实是足球运动员日夜挥洒汗水的训练场合。
越临近期末周,我对它的依恋就越高,可能是因为一些有形无形的焦虑着实让我需要一个地方去安放灵魂,去发呆,去和自己融洽相处,原谅自己不完美的一切。
躺在草坪上看天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南田也确实给了我很多很多的惊喜。从一开始云雾深厚的紫色天空,到前两天星星终于零零散散的出现,天空变成深邃的、漆黑的蓝,再到今晚,本是目不转睛盯着星星的头鬼使神差般向后抬起,然后我看到了整片云海。云一层一层的,排着排着就到了看不见的远方,留给人无尽的遐想;也有一些区域像打碎但没分散的棉花。总而言之,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看到蓝色的海了,我的灵魂逃离了,逃离了一切世俗眼光对我的规训、逃离了一切对个人盲目鞭笞的激昂向上的价值观、逃离了一切单向度的内在与外在对人的丰富性粗暴扼杀的评价标准,我的身体束缚不住我的思想,这就够了,这一生没白活。
紧绷的思绪在微凉的草坪渐渐发散,紧贴着草坪的张开的双臂和身体也仿佛要伴随着若有若无的晚风融进每根细小的草坪中,这样该多好,该多好……
“就因为把世界看得太复杂人才会变得复杂。”
我万万没想到,已经破破烂烂人人压抑的时代下,我因对小说《罗亭》中的某个片段有共鸣而在朋友圈发出来到人世间就是母亲对我人生的第一场加害的感慨之时,被语文老师误读,我被无形扣上了白眼狼的帽子。
我很寒心,我不明白一个人文学科的老师为什么读不懂我短短一句话背后对时代环境的失望,而是粗暴地揪取个别词并且完美避开关键词“人世间”。原来人在生活的漩涡、单纯的幸福中是会变得麻木不仁的,对他人所陷的生活泥潭顶多只有同情却没有思考的热情,对他人超越个体之外的追求理想世界的热情置若罔闻,把适者生存当作人类社会的理所应当。于是对具体的人的一切消极作高高在上的指摘,并且是毫不理解的指摘。
我受够了再把权威的观念奉为真理的那些日子了。
小学在办公室说不出《西游记》的某些情节,语文老师在另一个老师面前毫不留情地大肆嘲讽我不看书,为此自卑了很久,现在想想她的性格也无足可见她真正了解极具包容性的文学的内核。
长大后在大学的国际组织课堂被迫发言对生活中男女不平等现象的感知,我大言不惭地说出社会对女性的期待由外到内都会比男性高。老师说我对社会的感知不深,举的例子也有高端学术会议和政坛人员男女比例。可我想说,绝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比起学术和政坛,生活中观念对人的扼杀就已经足够深渊了,人却一辈子都要因此偏见学着和自己和解。
我活得够累了,我没有外貌社交天赋加成,忧虑加持更是让自己在社交中获得的正向反馈少之又少;从小被鞭笞被压抑,合理的一切感知多数沦为不懂事。
所以我需要认清这个世界更具体真实的规则来宽恕自己。可事实是幸福者们在追求更高层级的外显生活幸福时,忘记了有些人的精神已经被这个重压的时代摧残得摇摇欲坠,冷嘲热讽得让我怀疑,怀疑那些人真的会有过痛苦的时刻吗?哪怕有,想必也是和内核精神毫不沾边的事物吧,可是人需要精神,需要哲学,需要表达,需要独立认知,来确定自我确实存在于世上,和万物发生着真切的共振。
我不妥协,我不消失。我所受的一切痛苦,一定要传递。哪怕倾尽一生,直到收到共鸣的回音。这才是文字的真正意义。我知道这会拖垮我适应现实的行动力,可我也坚信这不代表我的感知是错误的,只是我需要变强,需要有一天有足够的底气去传递自己始于直觉终于善良的痛,去带给和我相似的一切人微不足道的情感力量。
我需要自由的灵魂陪我走完泥泞不堪的后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