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 一个恩赐,或者一个诅咒
十八世纪,一个天赋异禀,但却臭名昭著的人出生了,他唯一的野心,是专注于历史上没有文字叙述,一个会逐渐消逝的气味王国。
他的嗅觉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仿佛诸神赐予他的礼物,能分辨出世间万物独有的气息,树枝,野梨,青草,甚至是冰冷流淌的河水。千万种味道组成无形的餐点,而他将之分解成最小的微粒。
他第一次在商铺中闻到香水的气息,他才意识到,已经有人将气息保存下来装进小瓶子,每一罐小瓶子里微缩着由各种香味混杂的世界。
也是首次闻到一种不同寻常的味道,卖黄桃少女的体香。香味令他着魔,不自觉的跟上她的脚步。
他试图长久的将这种味道占有,但香味却随着生的气息一起消散。
于此,一股强烈的欲望如同野火在他的心底蔓延开来,他要学会保存香气的办法。
当他得知不能通过蒸馏得到除植物外的味道的时候,心如死灰,昏厥过去,是重现少女的体香的执念驱使他去普罗旺斯学习油萃法,用油脂萃取13位少女的体香,汇聚到一起,制成全世界最具有魔力的香水。
当他以杀人犯的名义被送上断头台时,他掏出了那份香水,香味随着手帕向四周扩散,所有闻到的人都陷入了疯狂的幻觉,此刻的格雷诺耶成了人心中最美好的象征,教皇称他为天使,
被害少女的父亲也跪在地上祈求他的宽恕。
他能用这瓶香水完成世间他想做的任何事,但他却选择跟随他的嗅觉带他回到他出生的地方,
那个有鱼腥味,脏乱不堪的市集。
他在身上洒下所有的香水,饥饿的人们仿佛看到大餐跑过来将他分食。
第二天,在与往常一般的闹事声中,影片至此结束。
其实影片中的男主表现的并不像一个正常人的行为,更像一名看客,独立于世界之外
天赋异禀,异于常人,顽强的生命力,无法不让人联想到希腊神话中人间女子与宙斯缠绵后生下的半神半人(笑)。
硬要给人以出处,男主和希腊神话中的酒神狄俄倪索斯有七八分的相似程度。
同样都是英俊的少年,同样都是出生后母亲身亡,
同样的给他人带来厄运,神话中试图贩卖狄俄倪索斯的船员被诅咒变成海豚,而电影中男主的厄运就像一种无形的气味散布在他的身旁。
还记得站街女郎的那只小狗吗,是它带领人找到藏尸的地方,狄俄倪索斯的岳父卡列斯被人杀死后埋起来,也是一只小狗带人找到的尸体。
酒是一种能让人产生幻觉的东西,香水也一样。酒神祭典可以说是聚众淫乱的代名词,电影审判的那一段可以说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香水给人的直接印象就是它的气味,而影片中无时无刻不在标志着气味,格雷诺耶能分辨各种气味,但他却没有自己气味,气味在这里可能有两种含义:
发现自己没有味道,对自己被世人遗忘感到恐惧,一切就好像他不存在一般,
气味是存在的证明,他生活这么长时间却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存在的证据,往日的生活如同虚假一般,这种恐惧与绝望迫使他去寻求能证明自己价值意义的东西。
哲学家贝克莱曾说过存在即被感知,被另一个心灵所看见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在电影中,格雷诺耶存在的方式并不是与其他人之间有所交流,声誉与财富,而是气味的体现。他在山洞中沉淀,提取自己的味道,到后来却什么都没有,他恐惧了,迫切的需要一种气味来证明自己,于是他的目光看向了传说中能经久不息,让众生倾倒的香水。
寻找存在感的事情我们一直在做,婴儿时期的啼哭,就是希望通过哭声来引起父母的注意,
那时候没有语言,完全出自婴儿的本能。我们在社交平台上发布状态的时候,并不是发布的内容带给我们存在感,而是从他人的回应中体会到我们存在的真实,甚至于日常聊天中,一个质量低的回应会让对方陷入消极的低存在感,比如:哦,呵呵,这样类似的词汇。
一个健全的人形成的关键,可能就是他早期生命中获得的存在感与满足。令人值得惋惜的是,格雷诺耶拥有异于常人的天赋,这天赋不仅是一种恩赐,也是一个诅咒。这种天赋让他形成错误的世界与价值观:气味的价值远远高于生命中的其他价值。这也是他漠视生命,猎取芬芳的理由。
格雷诺耶从小被抛弃,像货物一般辗转贩卖与他人之手,没有人告诉他,也没有人让他体会到什么是爱,在遇到黄桃少女之前,他只是一个分辨气味的机器,遇到之时,他闻到了此生最令他陶醉的气息-------少女的芬芳,这香味纯洁且充满魅力,让他不自禁的就想握在手中,生命的灵魂就是他们的香味。他却使用错误的方法让香味散去,他用尽方法想要再现出少女的香味与心中的悸动,于是他将13个少女当作原料,提取出她们生命的芳香。这种冷酷到残忍的行为对格雷诺耶来说只是他接近到爱的手段而已。普世的道德对他没有任何约束。
格雷诺耶缺爱吗?这是毋庸置疑的,他从小没有体会过爱,也不清楚爱与被爱是一种什么滋味。他不知道爱的本质是无条件的给予,而非索取和得到。以爱之名行独占之实,这是不对的。但没有人告诉过他这些。所以他在捂死少女后,迷茫了。他日思夜想想要再现出少女的气息,但他不知道他真正追寻的不是气味,而是当时心动的感觉。
广场上的狂欢,所有人都将他敬若神明,被万众爱戴的兴奋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尊敬,再次回想起那个卖黄桃的少女,这一次他选择的是亲吻而不是杀死。但这却是虚假的,
它可以让教皇宣称他是救世主,让国王亲吻他的脚尖,只要他想,这一切都可以做到
它拥有比金钱更有威力,比死亡更恐怖的能力,拥有支配人的爱欲,所向无敌的能力。
但只有一件事是这香水做不到的,让他成为一个能爱也被爱的人。
电影的最后,格雷诺耶双眼凝视着于寒冷中取暖的人,缓缓的将香水倾倒在头顶,那一刻,人们眼中出现了光,人们竞相分食着他,仿佛在以这种方式拥抱渴望的美好。他用身体满足了穷苦人,而这种行为正是他苦苦追寻的爱人的能力。
希腊神话中的酒神狄俄倪索斯也曾被巨人分食,后被抢回心脏的宙斯赐予重生,我想最后的格雷诺耶其实并未真正的死亡,他与酒神一样,换了一种方式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