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争鸣（三）
第二日的天，还是阴阴沉沉的，闷得让人仿佛喘不过气来，司马府还是一片歌舞升平。
自从惠能住进司马府中后，白司马不在如同之前那般经常流连于青楼，反而是更多地喜欢叫一些唱曲小娘来到自己府中，细细欣赏，兴致所至，还会换上那戏子服装亲自走上戏台，自称那“梨园老祖”，唱那“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又会与那伶人嘻嘻哈哈，全然没有一州之主的风范。
“惠能，还在担忧？”白司马在府中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全然不见昨天的冷酷无情，眯着眼睛，满是醉意。
默不做声的惠能走上前来，微微点了点头。
“我已跟军队打好招呼，明日你就启程去玄武军吧！”白司马说到玄武军时，眼神暗了一下。
而后自嘲道：“大名鼎鼎的玄武军，一下子死了三万余人，还是被那些小国余孽杀死的，这战绩，简直可笑。”
“好的。”惠能的回应一如既往地简洁。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让你去军队吗？”白司马斜了一眼，而后又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
天空中乌云隐现，在人们头上缓慢地张开了一张大网，似要将这天地间的一切都给吞噬。
“杀人？”惠能歪头想了想，而后说道。
“也对，也不对。”白司马抚掌而笑。
“战场是磨练杀人技最好也是最快的地方，你去那里，自然大有裨益，可是你除了杀人外，更重要的，还要保护一个人。”
“谁？”惠能皱了皱眉头，保护一个人，眼前隐隐约约浮现了一道模糊的倩影，而后又很快消逝不见。
白司马笑了笑，拎着戏服宽大的袍袖微微一笑：“到时你就知道了。”
炎炎夏日，门前老槐树上的知了吱吱呀呀地叫个不停，给本就烦躁不已的人们更添了几分闷热，原本就在树荫下看书的他甩了甩头，轻轻用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略带青涩的脸庞上红彤彤的，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被书院老师讥讽为“榆木脑袋”的他仍是孜孜不倦地学习，虽然一句“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都背了好长时间了，还是没背上，难道自己真不是那块读书的料？揉了揉有些发闷的额头，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啊？
都快考试了，自己对书中的注解还是很不清楚，再过几天就是州府学院的大考了，这次如果还考不好就真的要放弃了，家里的经济条件还能撑的下去，但自己尝试多次，依旧没有长足的进步，何必非要死磕着不放呢？
这次考试考好了，就能获得进入州府学院的资格了，到时候各种儒家先生、各种士林前辈的指导定能让自己突飞猛进，所以，这次的考试至关重要。
想到这里，他又继续埋头苦读，仔细研读着四书五经的各种注释，希望自己什么时候灵光一闪，能够变得聪明些，就像武林傻小子因为奇遇被打通任督二脉那样，能够瞬间飞檐走壁，成为绝世高手，然后成为受人敬仰的大侠。
当然，他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很快就把脑袋里这些无聊的思绪给挥散一空，执笔将那些前贤先人的各种句子在洁白如墨的宣纸上一句一句地认真写下，凝神静气，希望在这最后的有限时间内，能够再获得一些提高，让自己在面对即将到来的考试时更有把握。
“哥，吃饭了。”一个打扮清秀的小姑娘拎着一只一角掉了点漆的食盒一蹦一跳地跑过来了，“这是茜茜姐亲手给你做的，还热着呢，你赶紧吃吧。”小姑娘的脸红扑扑的，仿佛熟透了红苹果似的，煞是可爱。
“啊？真的吗？她让你过来的吗？”他脸上扬起了笑容，如阳光般灿烂，明亮有神的眼睛如清泉般干净清澈。
“嗯嗯，她还让我告诉你不要累着自己，她爸妈说的话不要当真。她会想办法的。”小姑娘一边擦着嘴边的糕点的残迹，一边摇头晃脑地说着，像背书似的，童声童气的声音十分可爱。
听到这，他的心情有点低落，陈府是有名的书香世家，要求他有功名在身，并不算多过分的要求，只是对他来说，难！！！
难又怎么样，努力吧！一步一步来吧，当下之急，是要先考入府院。
世界上哪有什么一步登天的事情，多的是一点一滴的细水长流。读书是件需要下苦功夫的事不错，可是，世界上肯吃苦的人了多了去，吃了苦就一定有回报的好事却不多。
他现在为了通过大考，吃点苦没啥，古人读书头悬梁锥刺股，囊萤映雪，凿壁偷光，他好歹还没到那种程度，这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她。
“吃完了，你把盒子带回去吧，路上小心点，别摔着。”吃了饭后，他动作轻柔地将碗碟洗净放入盒中，又再三地嘱咐着自己那个古灵精怪的妹妹。
“知道了，哥，你真啰嗦。”可爱的小人儿嘟着个嘴，宛如降落人间的小精灵，调皮地向她那只知道读书的哥哥做了个鬼脸，大踏步转身离去。心里还在兀自发愁着：“自己这个哥，不太靠谱啊，照他这样，嫂子啥时才能过门啊，可愁死我了。”
“慢点，慢点……”年轻书生大着嗓子呼喊，却看到那小人头也不回地跑掉了，还略带嫌弃地朝自己挥了挥手，只能面带苦笑无奈地揉揉自己的额头。
愁完了小妹，又得愁自己的学业了，书读百遍，其义自现，这书自己读了也不下百遍了，怎么就总是不得其法呢？
他无数次地想要放弃，可想起那期盼的眼神，他就继续低头诵读经义。
书上说：“勤能补拙。”可书上没说，要用多少勤奋，才能补上那一点天赋的不足，也没说，天赋的重要性，远远超出了勤奋。
天色阴沉得如一滴墨，很快就有白色雷龙在其中闪转腾挪，年轻书生抬头看了看，连忙收拾东西，回到屋中，免得被那即将降下的暴雨淋到。
哗啦哗啦的暴雨在城中下个不停，不少想着多赚点的摊贩刚才舍不得早点收摊，这会只能匆忙收拾，还是免不了淋湿，也有那行路之人，冒雨赶路，想来是有很重要的东西在前方等着他。
在雨中的惠能，看了看这忙碌众生相，眼中多了一丝茫然。
众生皆苦，大多苦不能言。
大雨倾盆，有人雨中奔跑，有人寄人檐下。
而有人，只能等雨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