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鸪園时雨红】第九章
【小说.鸪園时雨红】第九章
作者：陳雪溶（陈沁）
【小说.鸪園时雨红】第九章
听闻三合村的一户人家办女很热闹，中午，李邑就乘船回到乡里，甘蔗已经拔高了一层层，她腰间挎着镰刀，手脚伶俐，砍掉那些刺人的杂草，三步两步踩上来，李院仍规规整整，檐平且不高，她走近去，门是合上的，轻轻敲了敲：“有人吗，我是小姐？”
缝隙里隐约望见跑来的身影，“吱呀”——
“邑儿小姐？”
“您是二娘？”
这两人好生奇怪，做过多次的媒，婆媳却互相不“认识”。二娘思虑她应该是李小姐，相貌俊俏，人又体面，比那画像上的还漂亮！
“我和枋鸪从小一起长大，还向您讨过白糍粑吃，二娘不记得了么？” 李邑看二娘行动不太利索，热心地搀着她走。
“事是记得的，姑娘家越发漂亮咯！” 脸褶子笑着堆一块儿，婆婆好客气，到乡下，也不穿什么扎眼的旗袍了，就桂林四乡的风俗，亦不管此地是渠思屯，换上唐装短襟衣裤，赭红颜色，以官布制，蜡染的梯形围身布又绕在胸前，方便挑担子、煎炒厨房莱，净给亲家省事，怕别人说她是个吃白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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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这些天可住舒坦？饭菜习惯吗？”
“习惯，你们家的菜哟，好吃不得了！” 二娘向李邑竖起了大拇指。
李邑的嘴角扬了扬，总觉得二娘低了位次：“二娘您见外了，什么事、想吃什么吩咐胡妈去做。”
二娘点点头，又问：“邑儿小姐，你生辰在哪天？”
“为何问起？”
“庚帖写的不真，再……再，我要知道你和枋鸪八字合不合？” 邑儿皱皱眉头，本该遵守，不该让娘家亏损的。”
“二娘原谅，风俗不敢逆，今免去您家的四色水礼，媳妇尽力了。”
“四色水礼？瞧你才替我省心呢！放心，槟榔、豚肘、鸡、酒和鱼、绒花、首饰。二娘都送齐了，等你到桂林吃‘办郎'酒哟！”
李邑低下头：“是，二娘净取笑我！” 二娘欣赏媳妇儿漾起红红的梨涡，心中快乐，便喜欢邹时雨办事麻利，为兄弟安排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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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媳相携迈进堂屋，胡妈拦住她们，说老太太疲倦，要进卧房打盹，莫吵扰她，只留下自己传达老太太的意思。
因为谈论姻事，加之小姐请假回乡，胡妈被嘱咐打扮正式些，鞋底弄成胡椒眼的，将鞋带扎露边，方口沿，她的脚是大尺寸，所谓粗妇，还勉强绣了几朵老人花，但没有媳妇搭封包，撑个场面罢。
她们在沙发上坐着，气氛竟有些尴尬，李邑慌没人寒暄，忙说：“娘的身体可有大恙？”
“老太太身体健朗，常常思念小姐，说我们原本是桂林人，只因老爷在这里好做生意，才扎根此。叫你成亲后，仍住大城里，不要来回奔波。”
“那……”朱二娘疑惑，刚要起身，胡妈悠悠补一句：“当然，老规矩，他们生下的孩子是姓李的，所以办郎酒嘛，朱太太别过分费心。”
“娘考虑周全，女儿感谢娘，按她的意思，办郎酒怎么样办呢？”
“接亲前两天的下午，你们要宴请宾客，我们家派小姐的表弟去为新房钉门帘，我则替你们铺床叠被，其余不用向男家祖先跪拜，直接坐船回三合村，吃完晚宴才可再返桂林。” 她把头转向朱二娘，镇重地等二娘答复。
“随老太太说的去安置，咱们枋鸪能有邑儿作媳妇，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哩！” 二娘欢喜地应下，不敢有半分犹豫，胡妈见她这样乖顺，体贴地问候一句：“姑爷的工作忙吧？成亲用的长衫和马褂有难处么？”
“没，您费心！” 二娘摆摆手。
“好，小姐，您进卧室去，老太太找您。”
胡妈继续交代二娘些什么，李邑步入老太太的卧室，进门左边靠着一架缝纫机，机桌上裹了一层碎红花布，颜色却是艳的，没有扑面而来的尘气，桌旁还放了一本卖甘蔗的账簿和《九章算术》。
老太太高兴女儿回来了，撑起身子，见她留意那些东西，便说：“或许是年纪大了，反而盼自己还年轻，还折腾怀你时做的女红，可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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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笑，娘永远都年轻” 李邑挨着床沿坐，眸光中好像有东西在闪烁，皆言“入赘”是新郎进家，恁地把她“嫁”出去？
“哎，你爹升天了，《九章算术》娘也没法看懂啦！”
“不，娘身体好呢，邑儿跟娘一起学。” 邑儿有些受不住，搂住老太太的脖子。
“枋鸪身边有个邹先生，人挺聪明，你要跟他好好学，也让枋鸪在旁边听，夫妻一同扶持甘蔗业。”
“枋鸪，枋鸪他是个戏呆子、文呆子，怎能学得来这些事呢？”
老太太怔住，慢慢拭过女儿的泪珠：“他不愿意跟你学？他对你不好？”
愣了片刻，李邑才嗫嚅：“枋鸪的梦中有一位女子，我不知道怎么帮他消除幻影，他一天天疯掉似，欲去北宋找她，劝也劝不听。”
“如此，我早预料到了，枋鸪不愿跟你太亲近，而你太爱他，胡妈劝你也劝不听。” 老太太嗔怪道，从枕边摸出一瓶深黑的药物。
“它是？”
“它是帮助你夫君对你死心塌地的灵药，你表姨从湖南湘中求来，古梅山苗族女孩子会使巫术，十年炼成，你下在他饭菜中，或者撒衣服上，他若负心，即坠入阿鼻地狱。”
“这……这……情盅？” 李邑艰难地咬出那两个字，感到十分痛苦！
“好生揣着，别出意外了！” 老太太恨恨地将蛊瓶塞到女儿怀里，仿佛预见女儿以后的生活。
“好，好，谢谢娘！” 李邑颤抖地接住，转过身，还心有余悸，母亲竟这么瘆人！但当她走出卧室，又将蛊瓶紧紧攥住，几乎捻出汗来，脸上挂满了诡秘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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