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质谋划者
丁元英和韩楚风在自驾去五台山的路上,停车小休。两人一边吃着芮小丹预先给准备好的便餐,一边谈唠着。
韩楚风有点不解,倚着车门对丁元英说:“你到古城是图个清静,怎么又跟一帮发烧友扯上了?还惹出一档子扶贫的事。”
丁元英说:“小丹想要个礼物,就有了这档子事。王庙村是贫困县里的贫困村,小丹要的礼物就是在王庙村给她写个神话。”
关于“神话”一说,丁元英这样解释:“什么神话?不过是强力作用的杀富济贫,扒着井沿看一眼而已,不解决造血问题,谁敢拿一个村子的农民去证明扒井沿看一眼的结果?那就不是错了,是罪。”
王庙村的创富“神话”,就是即将要成立的格律诗音响公司。丁元英自从来到古城,整天呆在出租房里享受天籁之音,除了吃饭和采购,很少出门,后来有了飒爽红颜芮小丹,她才不时拉他去吃点好吃的,随处走走逛逛。
但丁元英的脑子很少闲着,尤其是想要在王庙村写个童话之后,他的脑子越发动起来了。叶晓明、冯世杰、刘冰哥几个搜集了不少相关资料,丁元英一头扑进去,翻阅、查找、比对众多的资料数据,然后到王庙村也就是冯世杰的老家去进行实地考察,跟村里的骨干人员谈唠探讨,仔细琢磨未来可行的经营模式。
最后,经过一系列缜密的分析盘算,未来公司的发展方向他已经了然于胸,如何生产,如何销售,如何一举创出品牌,一盘棋已经在心中基本筹划妥帖。
正式运作格律诗公司之前,丁元英与韩楚风相约去了一趟五台山,意在拜访大师谈经论道讲说佛法,其实也是想要求个心安。
丁元英向来不走寻常路,但剑走偏锋,安全为要,他所要做的事情既要合国法,还要合佛法。合佛法,其实就是求个心安。
胸中的一盘棋,招招已经推演成形,但这些话,他放在心里没有对任何人吐露,只有对着不同凡响的好兄弟韩楚风,才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丁元英说:“乐圣是因为矛的锐利而无需用盾,我这儿是既无矛可攻也无盾可守,就只能借用乐圣的矛了。我想,在北京摆摊儿,用柏林、伦敦、巴黎三个城市当托儿,让斯雷克公司当打手,让法院、媒体起哄,让伯爵电子公司落井投石,从乐圣公司碗里化点缘是有可能的。核心在一个小聪明上,小聪明的文章做好了,就能诱导乐圣公司的大聪明,而潜伏在小聪明其中的,是大智若愚。”
当时韩楚风正吃着芮小丹给他俩准备的便当,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忧虑地说:私募基金是从狼嘴里夹肉,可这回是拔刀见血了。乐圣公司是林雨峰的私营企业,他能放过你吗?
丁元英说:“光脚的溅了穿鞋的一身泥,林雨峰虽败犹荣,仁者自有公论,他要因为这个杀了我,就得给自己立块无字碑了,写什么都寒碜,这种死后还得穷名给冤家托牌位的买卖,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干不出来。真杀了我,我就当下随缘了。”
韩楚风说:“这盘菜不是人人都能吃的,如果扒着井沿儿看一眼再掉下去,那可真是饱了眼福,苦了贪心,又往地狱里陷了一截子。”
丁元英说:“所以,这事得拆分成发烧友的公司和农民的生产两个部分,允许几个股东去扒井沿儿,能不能爬上来取决于他们自己。对农户,从基础设置就不给他们期望天上掉馅饼的机会,我救不了他们,我能做的,就是通过一种方式让他们接受市场经济的生存观念,能救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
通过实地考察,丁元英已经把王庙村的现状看得一清二楚。他说:“农户能拼什么?拼的就是在不是人呆的地方干不是人干的活儿,拼的就是不是人,如果纳入了公司,公司在法律条款面前一天都活不下去,农民马上跑来跟我说这儿睡着太挤了,那儿干活不舒服,所有的矛盾都会转嫁为农户跟公司的矛盾,那时候就不是产品质量和成本问题了,是怎么伺候好爷的问题。”
韩楚风当时有些担心:“一管就掉到了坑里,有道理啊。可要是不管那不乱成一锅粥了。”
丁元英说:“农户不是铁板一块,没了这个矛盾有那个矛盾,有利益驱动着,让他们自己斗去,用小农意识治小农意识。”
结果,丁元英的话真的应验,农户们在各道工序之间相互牵制,成本、质量都把控得很好,贫困村里一家一户那么落后的手工制作小工厂,却做出了现代化工厂根本无法做出的极高品质的漂亮音箱,堪称奇迹。
而韩楚风说的“如果扒着井沿儿看一眼再掉下去,那可真是饱了眼福,苦了贪心,又往地狱里陷了一截子”的话,也应验了,格律诗的股东之一,一直想风风光光地过上美好生活的刘冰,却因为贪念、嫉妒和怨愤,自己把自己送上了绝路。
丁元英唯一没有料到的,是乐圣公司董事长林雨峰的死,丁元英预估的是“林雨峰虽败犹荣”,但林雨峰一路走来,所向披靡,他自负惯了,这次满满的胜算背后,却莫名其妙地着了丁元英的道,大话狠话放出去了,丢失的面子和自尊,心里拧巴的这道坎,怎么也迈不过去了,只有一死,只能一死。最后,他制造了一场疲劳驾驶的假象,人车俱毁。
芮小丹路遇凶险逃犯,她的死是个意料之外;刘冰、林雨峰的死与丁元英有关其实也无关,说到底,三个人的死都是由本身个性决定的,换成别的人,一念之间,可能会是另一种结局。
丁元英这个优质谋划者,他想求的心安,终究还是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