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诚练达真存朋
存朋与我同村同龄,同学十载又同居一城十六年,自然时常联系,但也谈不上有多密切,毕竟分属不同行业,都要为自己的工作尽心竭力。因此,但凡聚首,必有难以推却的缘由。我喜欢这样的交往:没事各忙各的,有事便非会不可!十几年下来,我越发觉得生命中有这样一个朋友,真是受益无赘、踏实温暖!
存朋为人大气热诚、重情重义、乐伸援手,因此举凡相熟之人来运,往往会第一个与他联系。而他也乐此不疲,每每热情款待、挚切叙谈、尽力相帮。倘若遇到我们共同的同学、朋友前来,他总会在电话里这样通知:XX来了,你如果方便的话,咱们就聚一下。此种饱含体谅的相约,既免除了我偶尔因事难以脱身的尴尬,又使我赢得了好多和老同学、老朋友再建联系、热络情感的机会。而在聚谈其间,大家形形色色的人生经历、家庭境况、社会见闻、处世方法、困惑感悟等都常常让我这个久居象牙塔的人感觉视野陡阔、见识立增、观念刷新、思绪纷纭、受益良多。
前多年无车,回去甚为不便,再加上空闲时间有限、家乡消息不能及时知悉,很多应该亲身奔赴的人情世故常常难以成行,以致不知不觉中疏淡了和家乡、和故旧的联系。多亏后来存朋及时告知、开车相邀,这才密切了许多交往,弥补了不少乡情的亏欠。
心存感激,我常作如是想:一定程度上,是存朋促成我摆脱了与同学、与家乡隔绝的封闭状态,让我成为一个相对开放、更具人情味的人。而在这个过程中产生的招待花销、开车费用等,我却几乎无有承担,自是惭愧无比。好在来日方长,补救还有机会。
存朋对同学、朋友的真切可以用赤诚火热、尽心竭力来概括。印象最深的有这么两件事:
一日,同村发小向阳突然到来,多年未见,彼此话题颇稠,谈兴愈浓,因此双方约定暂住一晚,慢慢长叙。可能应了”计划没有变化快”的说法,夜幕降临后的饭店欢宴间,向阳接了一通电话后,便急切地表示抱歉,要趁夜赶回临汾,否则会耽误第二天一大早就必须办的一件要紧事。存朋听罢,略一沉吟,随即给他吃了一个“定心丸”:一会儿借车送你。运城距离临汾将近三百里,又是夜间驾驶,自然不能快速,这样把向阳送到办事地附近的一家旅馆时,已过了午夜。此时,困意袭来,我们便找了一家便于停车的单位门前停下来,迷糊了两个多小时。返回运城时,街道上已有晨练的人们在跑步。
小生同学不幸早逝,下葬那天,我们前去向他做最后的告别。当棺木下置到墓坑底部,一时间怎么也推送不进墓窑里。下边的人喊道:可能窑口太小了……大家正七嘴八舌帮忙出主意时,只见存朋已快步跃身跳下墓坑,麻利地协同下边的人扩辟窑口、推送起棺木来。等他上来,俨然已是个土人。这一幕情景每每想起,都会重重敲击心肺,反观出我的许多不堪来:因为老百姓们流传的“太靠近年轻人的丧事不好”,本不迷信的我,那天还是尽可能地保持着与老同学墓坑、棺木的距离,即使给墓坑填土,也只是跟在别人身后。而存朋全然没有这些顾忌,表现得那么无所畏虑、倾情付出,可见他把同学二字看得有多重。
一个人重情重义已是难得,如果还能文能武、精明干练,简直可以称得上人中极品。存朋担得起这个名号!
村史编写完成要付梓印刷之际,征求大家意见,因为之前曾看过第一稿,我便只针对新增加的序言等内容做了点修改。而存朋却几乎是对正文内容进行了一字一句地细抠,不仅追求表达的准确生动、图文并茂,更注重史实的严谨考究、完善易懂。经过十多天业余时间的全力以赴、艰辛努力,最终圆满、富有创造性地完成了村史的校对工作。副主编由衷地赞其曰:“看到他反馈得那么细致,我被深深地感动了,这就是赤子情怀!他实在是一个值得托付深交之人啊!”
初中同学聚会,他作为召集人和负责人,显示了极强的决策力、推动力、组织力和执行力。聚会时间的确定、内容程序的设置、饭店地点的安排、纪念品的选用、费用的预算等,他都在细致周密考虑的基础上敲定出草案,然后发布到微信群里交由大家讨论定稿。为了发挥出聚会的最大效果,力争更多的人参与,他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发布通知、动员宣传。临近聚会之际,他又组织成立了筹备组,布置具体事宜,要求各负其责,提前做好各项准备工作。距离聚会时间还有二十多天,他就备好写有聚会主题词的喜气洋洋的条幅,首先在同学群里营造了一种浓浓的团圆氛围。聚会前日下午,他更是实地落实了大大小小的各种事宜。因此第二天的聚会得以按照预先设计顺利、圆满地举行。亚宏同学事后充满感情地评述道:主办同学的用心、专业才造就了这次意义非凡的相聚!真的很不容易!非常感动!
存朋还和一位朋友在北京开过小饭店。那年,我送女儿上大学途经帝都,就联系了他。见到他时,他正骑着满载菜米油面的电动车往店里返。饭店不大,门面破旧,位置也比较偏僻,和我想象的天差地别,我一下子替他伤感起来。他却笑着说,还不错,我们饭菜味道好,价格实惠,每天都有许多顾客光临的,只是辛苦一些。我嘴上附和着,心里却有点狐疑。后来,他同我谈起此事:“两个人合伙开一个小饭店,挣不下大钱,干了将近两年,我们便从北京撤退了。我现在开的车,就是用当时挣的钱卖的。”我不由地连连惊呼:当时我还怕你赔哩……现在想来,是真诚合作、精打细算才得以成全那两年的他啊!
现在存朋做着卡车销售以及处理车险的事,因为勤于学习、精于处事、善于沟通,深得公司领导嚣重、客户信赖。我与他同行时,经常听到他提及公司派他到全国各地的法院、交通部门等处理棘手事件的种种见闻感受,也不时耳闻不知所措的车险客户焦急地打来电话向他讨教出了交通事故后的处置程序和方法。由于缺乏这方面的阅历,我往往听得一愣一愣的,同时也生出许多的敬服来。
其实,他令我敬服的方面还有很多。比如,他的礼数周全、发自肺腑的交心:见了老人,“叔、姨”先出囗,然后各种关切的问询,临走时还不忘叮嘱一句“把身体招呼好”,每每让他所接触的老人心里暖乎乎的;见了同辈,主动寒喧、热情招呼、亲切攀谈、时现灼见,往往使人既觉受到重视,又颇感受益。他的“从小买蒸馍,啥事都经过”的阅历和非常广博的知识,常常令我觉得世界上好像没有什么事是他不懂得的。他的“有多大本事吃多少饭”的自知之明,让我深感不切实际的欲望是一切烦恼和痛苦的根源。他的处事果决干练、极少顾虑,也让我深刻认识到在一些小事上纠缠不清、丝丝蔓蔓、迟疑不定的性格是会延误人生中很多大目标实现的。他的“好朋友、好同学也要打借条等各种票据”的坚定原则让我体悟到契约精神在现实生活中对于减少不必要的冲突、维护良好人际关系的重要性……
一次与存朋闲聊时,他忽然感慨地说道:“有时候觉得自己的能量还没能全数发挥出来,就想再出去创创……”我虽有同感,但考虑到中年人的种种束缚和无奈,就觉得不置可否。
存朋本该有不可限量的前途:他小学时各方面都表现优异,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字写得又快又好,经常被老师安排在黑板上为同学们抄写各种各样的文章、习题等;作文也挺出色,曾经被选拔为口头作文竞赛选手;还一直担任班长,管理能力很强。初中时,他也一直保持着优秀的势头,只是因为没能考上中专,又想着为父母减轻负担,便终止了学业。之后,他当了兵,在部队上凭着能吃苦、不服输的精神,屡屡在军事素质比武大赛中获得大奖,也因此很快被提为班长。可惜的是,种种阴差阳错又使他与军校失之交臂。转业分配到汽修厂后,没几年,就遭遇厂子倒闭而下岗。为了生活,他先开了几年出租车,然后各种的打工、创业,直到今天。人生啊,真是不易!
虽然存朋没有实现他本应达到的人生高度,但却生发出了诸多的人格魅力,储存了不可计数、无以估价的人间情谊。而这于不期然间竟然暗合了他的大名,真是妙哉!从这种意义上讲,存朋的这半辈子何尝不是精彩纷呈、熠熠生辉呢?
行笔至此,心头不由涌上这样一首打油诗:赤诚练达真存朋,肝胆相照能晴雨。人生路上有君友,休戚皆可从容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