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悲记

               

古巴蜀之岭 有一木，农人称之曰桉。

北大泽之沚有一雀，渔民称之曰鴳。

桉之初生兮，何其青嫩! 翠华掩映， 黛柯映目。朝采薤露，暮齐星光。清风徐来，泠然飞腾，随阳而生，择水而栖。

鴳之乐游兮，何其孤弱!潜水不屈于鲸鲲；飞翔不羁于鸿鹄 ；休集不伏于麒麟。遨游乎长风凌云之间，逍遥于丽柯瑰蕈之中。

鴳偶见桉 ，适时鴳方初生，而桉已三百余岁。鴳则曰:“吾乃北洲鄙陋凡鸟也，无所栖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见子之慈悲心怀，渴于一席之地，何如?”桉立笑而答曰:“若能为君止风阻雨，吾生之幸事也。”昔仙露琼浆倾泻，桉虽饥渴，然桉集而递呈于鴳，昔暴风骤雨兴运，桉虽艰苦，然桉挺而遮掩于鴳。于是凌虚道人驾风而行，曰:“桉兮鴳兮，氨兮铵兮!”

方百年，鴳与鮟有约于西海，乃赴会。修炼三岁方可度化于桉，欣喜之。鴳则得真传于貋。寻半月，上接瑶池，中通龙宫，下及森罗。飞而翔，齐云霓，踏破凌霄惊紫皇；展而滑，极雾霭，跻身中央动黄极；怒而降，平流岚，迈入幽冥振阎罗。鶕自巴蜀乘风急来，曰:“桉危矣!”鴳则弃修炼之前功，泣不成声，形容枯槁，冯东方青霜之云气，越汪洋，跨不毛，至于巴蜀。

巴蜀之地，厉雨凄凉，寒冰冷凌。鴳至，鵪、犴、等曰:“厉雷硾之，狂风呼啸，方两刻，则枯枝无存矣。”寸字未存。

忽尔，一绛风徐行，盖桉化为氨，风扬其灰，跨万里之关山，终，葬在北荒之地。

鴳则泣，伏守朽根，夜夜啼哭，化为石，则为铵。

故凌虚道人启后世曰:“鴳欲度而桉不待，子欲养而亲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