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的母亲

在我的印象深处，母亲从来就是一个柔弱而坚强的形象。母亲芳范，农历1925年4月16日，出生于湖南省株洲市的一个且能自足的农民家庭，后来划分的成分是中农。

母亲小时候上过两年私塾，能认识少许一些文字，她聪颖好强，与她那个时代的大多数劳动妇女一样，母亲没有社会工作，可她承受的生活重担其实比男人还重。她在操持繁重的家务劳动之余，还要尽可能打零工挣钱补贴家用，拉扯大5个孩子，用她柔弱的身躯支撑起一个大家庭。

打我有记忆起，我就是在母亲的脊背上长大的，母亲用一个布包袱把我包捆在后背上，一边带我，一边忙家务。

常记得我小时候，母亲随着工区的家属们打工赚钱，她们是家属工，也就是所谓的“五七连”。

早上男人们上班离家后，她们就拖带着孩子，去河滩筛沙子、去山脚下砸石子，不惧风吹日晒雨淋。下午日头偏西的时候，眼看男人们快下班了，就得匆匆忙忙地赶回家为一家老小生火做饭。一天到晚忙个不停，好生辛苦。打工一天可能只挣几毛钱，但一个月、一年下来，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能为贴补家用起到好大的作用。

那年月日子过得很苦，常常吃不到肉，每逢肉店卖肉，场面拥挤不堪，像打仗似的疯抢。体格差的老弱病残根本抢不到跟前去。挤到前面的，能买点膘肥油厚的一级肉，后面的也能抢到点剩下的瘦肉，再后面的，就只能望着别人手上拎的肉流口水了。

我们家没人能抢，一年四季吃不到几次猪肉。为了改善家里生活，母亲又不辞劳苦养起了猪，每年一头，每逢春节前杀猪时，那是家里最热闹的一天，高兴啊，一百多斤的猪肉差不多够吃一年了。

母亲把全部心血都奉献给了她的家庭和孩子们。记得我四五岁时，二哥打猪草时被蛇咬了手，一个人在周原市的医院住院。妈妈背着我，走十几里夜路赶到火车站，再搭乘货车尾部的守车去医院探视哥哥。一路颠簸摇晃，赶一百多里路，见到儿子安好后又匆匆地往回赶，回家时又是披星戴月。漆黑的夜晚，火车在秦岭山中上下盘旋。呼呼的山风伴着火车轮轨有节奏的哐当声，声声入耳。那情景至今仍深深印刻在我的脑海中。

也是在那前后，一天我在与玩伴们玩耍时，被压断了胳膊。妈妈心急如焚，当天就背着我辗转奔波，一路劳顿，赶赴周原，接连跑了几个医院，印象中好像最后是在第二康复医院接受了治疗。接上骨头、敷上草药然后打上夹板，再后来又来回几次去城里换药拍片，我的胳膊才完全恢复了健康。

1976年搬家去车站住时，母亲已经50多岁了。孩子们大多已经长大成人，工作的工作，下乡的下乡，老小我也读初中了，家里的负担没有那么重了。可母亲依然没有懈怠，她还要攒钱为儿子们打家具结婚。

五六十岁的人了，去站台上装卸水泥、木料、煤炭，一次竟然能背起两袋水泥上下车厢，干那些男人们都嫌脏嫌累的活。听院子里那些大妈说，妈妈干活时从不落人之后，非常要强能干。

养大了孩子，该歇口气时，新的任务又来了。由于大哥大嫂孩子多照顾不过来，先后把老二、老三两个孩子送回来让母亲带养。他的二儿子小刚后来就基本上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上小学、中学，然后参军、工作、结婚生子，一辈子把根扎在了周原。

带完了孙子孙女，又要带外孙女了。姐姐条件困难没有办法，母亲又接着给她带孩子，直到孩子三岁后到姐姐单位去上了幼儿园。

可怜天下父母心。母亲一辈子忙忙碌碌，没有白忙活。五个子女都很让父母省心，本本分分、踏踏实实，努力进取，没有给社会添乱，没有给家里丢脸，都有了自己稳定的工作、家庭和孩子。儿女的孩子又结婚生子，家庭的大树根深蒂固，枝繁叶茂。每逢春节团聚，四世同堂，二十几口人的大家庭欢聚一堂，其乐融融。

直到1989年年底，父母搬到了周原市区居住，母亲才终于卸下了挑煤、担水、劈柴、生火的生活重担，过上了颐养天年的好日子。

母亲一辈子善良慈祥，乐观开朗，对孩子们疼爱有加。在我的记忆中，无论生活有多么贫穷艰苦，家庭的负担有多重，母亲从来没有叫过苦，没有打骂过孩子们，甚至没有过高声责备。可一旦我在外面玩耍时受到了欺负或有点损伤，她就会心疼有加，护犊之情殷殷可鉴，我们姊妹就是在这样的母爱滋养中长大的。

吉人自有天相，好人一生平安。母亲就是这样一位大贵之人，生命力特别强大，曾遭几次劫难而平安，上天护佑，福报绵绵。

1995年，母亲70岁。一天在横过马路路口时，母亲被一辆疾驰而来的手扶拖拉机刮撞，卷夹在车头和车厢之间被拖行了十几米。那一瞬间如果不是她下意识紧紧地抓住了车帮被拖行，后果实在不堪设想。拖拉机停下后，母亲被司机扶起，伸伸胳膊扭扭腰，感觉没有什么大伤，就让司机径直离开了，不但没有去医院检查，就连肇事者的联系方式都没有留下。事后我们知道事情经过后无不后怕，埋怨她为什么不去医院检查或留下联系方式，母亲平静地说，人没事就好了，开拖拉机的农民也不容易。母亲就是这样，到了这个时候还为他人着想，而不考虑自己的安危。

可是经此一劫，由于受到了严重惊吓，母亲患上了后遗症白癜风，从此身体多处皮肤变白。后经多方治疗，也吃过很多中草药，没有明显效果。

2013年，母亲88岁了，不慎从床上摔下来，摔断了股骨头。由于经历了父亲当年治疗失败的教训，在选择治疗方案时姊妹们一致同意更换股骨头手术治疗方案。结果术后第四天，母亲就能下床站立，十几天就出院行走了。

2020年，母亲已经整整95岁高龄，如厕时歪倒折断了5根肋骨，这次全家人都吓坏了，我们都担心母亲还能否重新站起来。结果奇迹又出现了，经过精心的治疗和养护，母亲康复出院重新回到了家中。

最大的劫难，就是前文曾经写到的，2021年11月13日，97岁的老母亲突发小脑溢血，经抢救而大难不死的事情了。期颐老人能战胜如此劫难，母亲的生命力有多么强大！

神奇啊，这难道不是神明在护佑吗？！上天啊，我们向您感恩祈祷！

《旅途漫漫 二 旅途絮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