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文/海音
外婆已经离去两年了，有关她的记忆却鲜活如在昨天。
我的外婆是个农妇，一生养育了6个儿女，而我的母亲是她的大女儿，也是她从别户抱来的养女，但是外婆从小就教育母亲她的生母怀胎十月不容易，要她每年农忙季节都去帮衬她的生母，一帮就帮到了今天。
听母亲说外婆其实还有个大儿子，早年就夭折了，但我从未听外婆提起过，丧子之痛怕是放谁身上也不乐意提及。
有的人经历一次失去孩子的痛苦就已经难以承受了，而我的外婆，她承受了两次。
第二次是我的姐姐。这是我从外婆口中得知的，提及此事时我看到她了眼里满是愧疚。由于家庭条件困难，我的父母亲决定外出打工赚钱抚养孩子，于是外婆在1994年的时候受我母亲之托帮忙照看未及半岁的大姐姐，大姐从半岁就开始吃奶粉，不知是什么原因她突然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断，四处求医仍不见好转，外婆束手无策之下只好抱着大姐姐送回了我父母的身边，大姐姐被送回来没几日便不治夭折了，父亲说是外婆没有照顾好，大姐姐的死与外婆托不了干系，或许外婆自己也这样认为吧，不然眼里怎么满是愧疚，死去的大姐姐连名字都还没起好呢，大人们总是以一声声“丫头”唤她。
大姐姐逝去的第二年，我和双胞胎姐姐出生了，母亲迫于无法承担同时照顾两个孩子的压力，再次选择送一个孩子给外婆帮忙抚养，而我就是这个被外婆抚养长大的孩子。
记忆里外婆一直从容优雅，就好似经历了很多血雨风霜，现在任何事都不足以计较一二。我从未见过她与外公吵架，这里我也与你们谈谈我的外公。外公是个严肃又少言寡语的人，地地道道的勤劳农民，却也一本正经，长的也算帅气。他会在我夹菜不合规矩之时冷不丁用筷子狠狠的敲一下我的手指头示意我，而坐在一旁的外婆见状，往往会大方的假装嘲笑我似的说：“你下次还敢不敢这样啦？快好好吃吧！”也正因为这样，我从小就养成了良好的餐桌礼仪，决不敢轻易愈矩。
村里邻居们都说外婆是个干净利落人，连农田里那点活也干的利落的紧。凡是经外婆种下的地，你绝对不会在那地里看到杂草，一垄垄的土堆也是直楞楞的，整齐划一，你可别以为那是机器弄出来的，那可全凭她和外公两个人的双手哩！当然我也在没少这土堆子上捣过不少乱，外婆总会在这时候用温柔的口吻教导我庄稼要想种的好，比喻把土垄的距离和松软把握好，我要是把土垄踩硬实了，庄稼可就长不好了，我听了她的话便会学着她的样子拿着锄头自顾自的挥舞起来。
就这么舞着舞着，我就长到八岁了。
适逢我八岁那年，我的弟弟出生了，外婆带着我回到了我的父母家，父亲跟外婆说我到了上学的年纪了，就留下来上学吧；外婆跟我说爸爸妈妈叫我留下来玩几天，过几天她就来接我，我为此欢呼雀跃，却不知从那时起我就要离开我亲爱的外婆，来到这个陌生的家。此后的无数个夜里，我曾哭喊着要找外婆。
从此以后，我一年只能见外婆两次，一次是大年初三，一次是暑假。
记得大一那年的中秋，我回去看望我的外婆，她拿出放在冰箱里的芒果干给我，我们两个坐在外婆的床沿边吃边聊天，外婆说这是我姨妈上次从湖南带回来给她吃的，她知道我喜欢吃芒果，就舍不得吃，一直留着等着我去吃，那时候手里的芒果干还透着凉气，味道却格外的香甜，我喜欢那个味道。
我边吃边告诉外婆，我有男朋友了，我满脸欣喜地向她形容我的男朋友是什么样子，对我怎么样之类，甚至拿出手机把照片给她看，恨不得把人拉到她的跟前，让她瞧瞧哩！外婆也很是替我高兴，在外头能有个人在照顾着我，她表示更放心。说罢我躺在外婆的怀里，她语重心长跟我说——女孩子谈了恋爱要真诚的对待双方的感情，相处过程中不能像个长舌妇一样说对方这不好那不好，喜欢就要接受他原本的样子，不要强迫别人去为自己改变，自己也不要强迫自己去为别人改变，两个人在一起，能保持原本独立的人格才会幸福。外婆的这番话话一直像指路明灯一样引导我在感情的路上前行。
然而美好的事情不会一直如影随行。就在大三的暑假，我的母亲电话告知我外婆患了结肠癌晚期，已经无法治愈了，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样冲击着我的脑海，怎么会呢？这么善良的外婆怎么会得这种不治之症，命运竟如此不公！此时正在校外实习的我有些六神无主，母亲告诉我说等实习结束再回去看外婆也还来的及，劝我不必过分担心。
实习一结束我便匆匆赶回去看望外婆，看到她的那一刻我简直难以置信，那时的她瘦弱的只剩一身的骨架，半躺在床上，床旁边的盆子里放着姨妈刚为她换下来的沾满血迹的裤子，像是在提醒我，这个一直坚强的老妇人马上就要向生命低下她的头颅！她见我立于床前，便微笑着唤我的名字，说我又长高了，真好。她的眼神有些模糊，姨妈告诉我说外婆伴随有中度老年痴呆，视力也不如以前，只能看清人的轮廓，很多人她已不认识，唯独认识我。
我握着她的手，到了晌午才离开，吃过午饭不得已离开了外婆的家，回到那个开学的校园。再过3个月，便传来了外婆离去的消息，因为害怕去参加她的葬礼，不想接受外婆的离去，我天真的以为只要不去送她，没有亲眼看见她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她就会一直活着，我拒绝了回去送葬的请求，窝在宿舍里，看着外婆的照片发了一整天的呆。
如今她已经走了两年，每每站在外公家的客厅，看到置挂在墙上的遗照，就像她在对着我微笑，人去楼空时不免感伤，她走了，真的走了。
外婆走了两年了，可她经常来我的梦里看我，今夜或许她还会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