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来说说豆腐(一)

2024-07-23  本文已影响0人  兰若_f318

最近在看汪曾祺的散文《人间滋味》。看名字就知道,肯定和吃的有关。没错,书里面零零总总的介绍了各种吃食,尤其是他家乡和昆明的各种菜肴小吃。汪老在西南联大求学工作多年,昆明等于是他的第二故乡了,字里行间满满怀念。不禁感叹,汪老不仅仅是作家,更是美食家,妥妥的“吃货”一枚啊。

在《黄豆》这篇小文中,他说:“黄豆对中国人民的最大贡献是能做豆腐及各种豆制品。如果没有豆腐,中国人民的生活将会缺一大块,和尚、尼姑、素菜馆的大师傅就通通没戏了。”

这话是一点儿不假的。中国盛产大豆,豆腐及豆制品也遍及了人们的饮食生活,少了它,确实就少了很多滋味。现以自己粗浅狭隘的见识和鄙薄的生活经验,也来说一说“豆腐”。

做豆腐

我的故乡在东北。自有记忆起,过年做豆腐似乎是和过年一样的大事,家家户户如此。

挑逗子

做豆腐,必先挑逗子,选那种囫囵个颗粒圆润饱满的。半拉的、瘪的、坏的、发黑的通通不要。挑逗子有窍门。可先用大簸箕簸一簸,来回扇忽几个各,就把草叶豆荚皮和一部分瘪子就全簸出去了。然后再细挑。找一个高粱杆订的盖帘,或者就用簸箕。抓一把黄豆,往稍倾斜的盖帘或簸箕上一放,像小孩玩滑滑梯一样,那些圆润饱满的豆粒自然就滚下去了,溜不下去的自然就是坏的不合格的被淘汰的。

破豆茬。挑好的豆子可以囫囵个浸泡,省事。但东北冬天冷,气温低,这样泡难泡透,比较费时间。大概要是准备第二天做豆腐的话,提前一天就得泡上。所以通常人们还是先把豆子破成豆茬儿,就是用碾子把囫囵个的豆子粗粗的碾碎,这样再浸泡就容易多了。所以,年前的腊月,也是碾道里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光。家家户户、大人孩子齐上阵,破豆茬做豆腐、压黄米面准备蒸豆包,到处弥漫着年的味道。

泡豆子没啥说的,反正就是一个泡,温水凉水都可,标准是泡透。

打豆腐(磨豆腐)。没有机器之前,人们的自然做法是磨,就是用石墨来磨。石墨也有不同的,我在江南看到的磨,多是过去大户人家里的小石磨,磨盘上有个向上的木柄,一只手攥住木柄逆时针磨磨,一只手往磨眼里添豆子,一个人便可以完成。(现在小区锻炼身体的器材里,有一种两个带手柄的轮盘,就和磨磨的道理是一样的。不同的是,过去人们磨磨干活就是锻炼,不用刻意而为。今天,人们锻炼就是去“磨磨”,纯粹是为了消耗多余的能量。你说可笑不可笑。)也有大一些的磨,利用杠杆原理,人们拉动木杆带动磨盘,省时省力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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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或许也有以上这两种磨,但我没见过。我见过的且用过的磨,要比以上这两种厚重笨重得多。器具自古以来就是和身份地位相匹配的,或许这笨的厚的是普通百姓用的吧。奶奶家的院子里就有一盘石磨,附近的人们做豆腐摊煎饼常来拉磨。磨有半人高,主要由磨底、磨盘、磨道三部分组成。磨盘直径差不多有一米左右,又厚又重,一个人推起来吃力得很。所以,推磨拉豆子至少得两三个人,两人抱棍子推磨,一人添豆添水刮磨糊(豆浆)。若两个人的话,抱棍子推磨前面的那个人就得多出力,因为后面的那个人,一边推磨,一边还得添豆子刮磨糊,也是忙乎的很。

后来,人们就用驴来拉磨。用驴来拉磨,必须得用破布把驴眼睛蒙上。拉磨不同推碾子,碾子大,磨小。磨小,走的圈也小。驴不蒙眼睛,容易“蒙圈”。蒙了眼的驴,一心一意的拉磨,比干其他活都又快又好,仿佛它天生就是为拉磨而生的。

为什么不用牛拉磨?牛有牛脾气,有牛劲却不愿听指挥,干起活来磨磨蹭蹭,磨磨唧唧,用北方话来说就是“肉黏艮”,看着都来气。而且,牛的体量相较驴来说要大,小小的磨道里它根本施展不开身。所以,牛更适合拉犁杖耕田,释放它一身的牛劲儿。

后来,就有了磨豆腐的机器。一个村里一般都有一个做豆腐的人家。人们做豆腐,便都挑到豆腐房去打豆腐。年前,豆腐房自己就不做豆腐 ,就专门为人们打豆腐,也是一笔收入。

初期,打豆腐的机器是不能甩渣的。后来有了甩渣的机器,人们做豆腐少了一道过渣的工序,就省力多了。

过渣。人们把打回来的豆磨糊挑回来,还要用豆腐包来过渣,类似今天我们包饺子做馅儿的去水。只不过,包饺子做馅儿留下来是馅儿去的是水,做豆腐过渣留下来的是水去的是渣而已。过渣,普通人家一年做一回豆腐,过渣都是锅上垫个“割豆板子”(一种做玉米短面条的用具),把豆腐包放上面,用手又捏又攥,挺费力。豆腐房或者讲究一点的人家,都是做个木架子,把豆腐包吊起来,用棍棒又拧又夹,自然省力很多。(由此看来,无论过去还是现在,生产生活工具技术的发明改进,都是“图懒”而产生的。“懒人”想省力,就得想办法解放自己。)

煮豆浆。过包滤去豆渣的水便是生豆浆。豆浆需煮熟了才能喝,生豆浆有毒。煮豆浆需大火煮开,然后小火慢煮。煮时还需用勺子或舀子不停的和楞(北方方言,搅拌的意思),否则容易粘锅。粘锅了就一股糊吧味,做出的豆腐也一股糊吧味,不好吃。

点豆腐。豆浆煮好了,淘到小缸里,或者大瓷盆里,进行点制。北方点豆腐多用卤水,勺子里倒一点卤水,伸进豆浆里,一圈一圈地,满满的,匀匀的,让卤水一点一点点融进豆浆里。所以,点豆腐的人一定得有耐性,急不得。小时候,我们家点豆腐的都是我爸爸。卤水和豆浆的融合得有一个过程,一般都是三点三焖,即点制一次盖盖子焖一会,反复三次才基本成型化浆。心急的人总想一气呵成,自然,无形中卤水就用多了,做出的豆腐又苦又硬,不好吃。

卤水的学名为盐卤,是氯化镁、硫酸镁和氯化钠的混合物,单拿出来是有毒的。在农村,那时就常有因家庭琐事吵架而想不开喝卤水的妇女被拉去医院抢救,又灌肠又洗胃的,命大的发现及时的,兴许被抢救回来。也常有发现晚的,没等到医院就断了气。

卤水和豆腐却是不相斥的,卤水遇到豆腐,妥妥的就是成全。所以人们常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所以,任何事物,你再厉害,也总有制服你的对手。

话说回来,那些想不开喝卤水的人,要是身边有一碗热豆浆给她喝下去,不知是不是能救回一命呢?

南方的豆腐,多是用石膏或者葡萄糖酸内酯点的。这样的豆腐特点是嫩滑,把水包在里面了。但我总觉得,没有卤水豆腐有豆腐味儿。也许是自小口味的影响,生在江南长在江南的杨小妞就偏爱南豆腐,卤水点的北豆腐她一入嘴就尝得出来,是不吃的。

点好的豆腐,化浆(蛋白质和水分离)了,就是豆腐脑儿。

压豆腐。把点好的豆腐脑用豆腐包包起来,然后再用重物压在上面,把水压出去,就成了我们日常吃的豆腐,也叫水豆腐。若泼成薄薄的用豆腐布一层一层的隔起来,压干,就是干豆腐。北方叫豆腐片或干豆腐,南方叫豆腐皮或千张。

至此,这豆腐经过以上流程才算做完。做豆腐着实是个“大工程”,过去个人家自己做,一家人忙忙活活就得一小天。但为了过年时能有美味加餐,人们从不觉得麻烦,反而更增添了一份年气儿。而今,超市菜场,都有专门的豆腐摊,我们买豆腐吃豆腐都十分便捷,却也因此缺失了与生活深入交流沟通的一条渠道。

这也许就是生活,虽然与时俱进,但也得中有失,失中有得。正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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