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岁岁花不同

隔着玻璃的混沌

这年年岁岁，我不大愿意说“相似”，因为原本就不同。一年年的长，一年年的变，一年年的活；怎么会眉目一样呢。

又一年过去，没有花红柳绿，只剩绿瘦红瘦，浓而不烈，清而不淡，艳而不俗；山茶花般的静寂无声，悄然开放。人生萧索至此，汗颜无地，自惭形秽。

或许，还有值得奖掖自己的。上了几堂课，写了几篇文，读了几首诗，办了几场活动，做了几回妖；过程波折，收梢美丽。当然，还有无比欣慰的烟火意趣，就憋在心里乐呵吧。

愈是内在芬芳，愈是朴素单纯。木心说：万头攒动火树银花之处不必找我。如欲相见，我在各种悲喜交集处，能做的只是长途跋涉的归真返璞。

老头儿的话说到心里，也是我贯之始终的道理。有人说我爱讲道理，对了，我就是一个个道理，而且像一首词一样，阴郁、矫情、丰富、哲思。

在心理学上，有一个名词：马太效应。指的一种强者愈强，弱者愈弱的两极分化效应。这个用在我跟大城市闯荡的同学身上，又是一个道理。他们愈发强大，我愈发弱小，幻想的势均力敌，旗鼓相当；失衡厉害，不再四平八稳，水旱无忧。彻彻底底，熟门熟路地堕落了。“返璞归真”得似乎有点过了。

这两天看野史，因了敏锐多情，又把一些不好的东西牵引在自己身上。比如说宫廷宦官的心理：喜怒无常，任意闹事；多泪常颦、一味娇嗔。这是说我吗？尤其“一味娇嗔”这一症候，让我心头炸响惊雷，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多一分不增，少一分不减。

“娇嗔”，着实不是我这个年岁应该有的面目，而又是什么土壤滋生了我这枚怪胎？不再楚楚动人，贤良淑德？好在还没有恃宠而骄。要说“娇”，恐怕也只是自己臆想的那么一点气象，然后蔓延成气候，氤氲之息，微弱而隐忍，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脾气特别容易炸裂，跟我那位所谓朋友差不多了，一句话不对味，就噼里啪啦个没完。放的狠话足以毒死一河鱼。那是一个极不讲情分的人，一分钟之内可以变脸N次，她做人没有柔缓的中间地带，不是朋友就是敌人，绝对单刀直入，推车处坎，不留余地。因此，至今孤家寡人，茕茕孑立。做人至此，可谓悲哀、凄凉。我也不得不开始信奉一句话：一个人的格局，来自母亲的子宫。

做人最为难得的，对自己这货色“门儿清”，然后不断调适，积极精进，逐步达臻。一直冷静审视自己，除了有一副好心肠，旁的不消一说。学识、头脑、才情、美貌，如墙角的青苔，虽说表面绿意葱茏，但内里却是一片苍茫，找不到安稳结实的根基。

“你的眉目笑语让我病了一场，热势褪尽，还我寂寞健康。”我真喜欢孤独寂寥的，我甚至认为就是上天对我莫大的奖赏，那么甜蜜，那么经久，那么稳妥的色调，那么意味深长；如喝了一般棕榈茶之后的清醒与自持，清简素心，如碧荷般清丽、韵致、飘逸。

我极中意有质地的人和事，质地于我很紧要。无须图表面光鲜热闹，一颗质地的心比钻石金贵千万倍。没有质地的心，你定要躲开的。无论你多么舍不得，你也不要依赖，不要攀附，不要寻找；更不必为某个人投给你的玫瑰或者炮弹，做好满心满意的准备。

经常听到一句话：朋友遍天下！其实是一种诗意的夸张，一种浅薄的自负。真正有质地的情感是不喧嚣的。找到一个似粥温柔的人，全部按你的心意来，绝无可能。贸贸然，贫乏苍白的人搭不出你的格调；会搭戏的人吧，又不只跟你搭，不自爱，不自重，不为花疼；也是迷惘得很。

多么好的夜晚！窗外笙歌飘荡，屋内灯火可亲。所有不堪与烦恼，都是杯弓蛇影的自恋自虐而已。

“无论什么关系，情分被消耗殆尽，缘分便走到了终点。把错归咎于自己，并且礼貌的退场。把自己还给自己，把别人还给别人。让花成花，让树成树。从此山水一程，再不相逢。愿来生不见，不欠，不念。”

倘若我如杨绛先生这般通透、洒脱就如意了。愿往后的自己，不作、不装、不痴，更加沉实、结实、强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