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忆
倘若鬼界与人界相叠，鬼与人无数次擦肩而过，鬼知，人却不知……
鬼历217年，我已经作了有数十年的鬼了，现如今天下太平，人口暴涨，所以说，我还是一个排着队等轮回的鬼。作为一个死于乱世，又赶上盛世的鬼来讲，天知道我有多赶着去投胎，那种苦日子我再也不想受了!托盛世安康的福，如今的鬼界也是一片祥和，在鬼王的有方治理下，我们这些鬼也不如以前一样受约束，可以四处走动。
别听什么凡界说书先生瞎扯，说什么地狱十八层，处处炼狱，什么鬼是不能触碰阳光的，一沾上阳光就会魂飞魄散，还编了那么多凡人和女鬼的香艳话本来。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站立在阳光下，鸟语花香我都见得到，其实我们鬼界实际上是与人界相叠，与凡人等于是一起生活，只不过这空有魂体的身子有些麻烦，我也是花了好长时间才逐渐习惯不时有人直接从我的身体里穿过去这件事，所以说我倒是想勾搭个人界的小公子，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上天不允许好不好！
走着走着，就又到了孟婆的茶铺子，我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呦，您老怎么又来了，我这孟婆汤你是当忘川水解渴呢？”看她那一脸找抽的老样子。
“切，本小姐不过走累了找个地方歇歇脚，赏光在你这铺子坐一下。就你那茶，喝过的都知道，苦死鬼了。”
应该是见没什么新客，她在我面前坐了下来。
“看什么看！”
“我看你呀，等了也有十来年了，怎么，还是不肯去投胎？”
“怎么说话呢？还不是因为一直没有位子，说得倒好像我一直赖着不肯走似得。”我从一开始来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块好皮，到现在伤都好的七七八八了，在这么待下去，还不如直接在鬼王那谋个鬼差来当当呢。我都对鬼界这么熟悉了，在这儿，有哪只鬼敢说比我的资格老？这么一想还真不错哎。
“看你这眼神就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孟婆一盆冷水给我泼了下来。“为鬼差者不留执念，不容伤身，你，心口上还有一道疤呢。”
“靠，这根本不是致死的伤好吧。我怎么知道它是什么时候伤的，怎么退下去啊。”我白了她一眼，不跟白痴计较。
“灵魂若无执念，谁人可伤呢？”
“你在那嘀咕什么呢？”肯定是在说我的坏话，那个意味深长的笑是个什么鬼。算了不搭理她，再去别处玩儿玩儿。“哼。”
这是我第无数次来逛人界的灯市，其实别说孟婆，就连我自己都不太理解我一只鬼，为什么偏偏喜欢这些发光还带着火的灯笼。我又不是蛾子，学什么飞蛾扑火。但是话又说回来，灯市真的是对我有足够的吸引力，我就喜欢站在人们旁边陪他们一起看天灯飞上天，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心事，他们不知道有只鬼也在这里；或者看小姑娘把寄托思念的莲灯放在水里，她们不知道那个人可能回不来了，前天我才刚见到他的魂魄与我擦肩而过；小孩子拿着兔子灯穿过我的身体，有点疼，但是疼的让人欢喜。
漫无目的的在一盏盏灯里面穿梭，不知不觉就到了河边，这就是他们人界放祈愿莲灯的地方了，我随便寻了一棵树爬上去，想看看全河景的莲灯。
我发誓这只是巧合，如果我一早发现这个情况我一定不会爬上这棵树，好吧我承认，其实我挺激动的，因为在河水弯曲的那个小角落里，正上演着一场好戏，一对像恋人的小男女在那儿吵的厉害。虽然听墙角的确不是什么君子所为，但是我一个鬼，就小人一次，怎么地吧。这一看不要紧，巧了，这男的我还是认得的，倒也不是知道他的名字，只是我每每溜出来玩，十次里面有九次撞的见他。倘若我还是个人，这么巧的巧遇，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了。
“偷听墙角……非君子为……”
妈呀！可把我吓死了，你正偷看小情侣吵架的时候冷不丁的耳边冒出这么一句“心里话”来，你能不吓死了？不对，我已经死了哦。
“去死，丑乌鸦！”我瞪向树枝上那个丑死了的乌鸦，“真怀疑你是不是嘴太臭给臭死的。”
它黑了一张脸，明显很不爽的看向我，虽然它的脸本来就够黑，“楚沁璃，你这人到底有没有良心……我好心来告诉你轮回轴有空位了叫你去投胎，你还敢叫我乌鸦，说了多少遍，我有名字我叫慕晨，你给我……”
我没有听清它到底在说什么，它那句话刺激到我了，“楚沁璃，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可能是今天穿过我身体的火光有点多，也可能是那对小情侣吵的我难受，可能是我跑出来受了夜风，我的心口好痛，那块疤就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慕清河，你妹妹说的对，我没有良心。”我笑了，我作鬼这么些年，还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真的。
“喂，你个傻鬼你在说什么？你别吓我啊！”我闭上眼睛之前，看到的是慕晨紧张的神情，真好，还看到这臭乌鸦着急的样子，今天算是赚到了。
我以为鬼是没有梦境的，今天算我涨见识了，我一睁眼就看到了红帐暖顶，我躺在一张床上，呵，十几年没见过床了，一个鬼要什么讲究。我刚一睁眼就撞上了极老的套路，一个小丫鬟，看样子是一直守在我的身边的，马上就跳了起来，匆匆忙忙的朝外跑去“公子，公子，楚姑娘醒了！”这梦境还挺真实。不一会，伴着急急的脚步声进来了一个人，想必就是刚刚丫鬟冲出去叫的所谓的公子了。初见他把我吓了一跳，原因无他，这公子穿了一件青绿色长衫，端的是温儒而雅，令人不解的是他没有脸，额，真的不是我骂人，我看向他的面孔就像隔了一层水雾，白蒙蒙的一片，根本瞧不见五官。
“沁璃，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他就势在我的床边坐了下了，我暗自吞了口口水。
“你不用担心我，”我感觉自己皱了眉头“那毒相害我全家，我绝对不会饶了他。”这话是什么鬼，啊啊啊啊啊，这身体，根本就不受我的控制啊！最最重要的是，我这身上根本就没穿衣服啊！这么坐起来真的好吗？这人谁啊。
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是我偏偏就觉得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波动，就好像我这么一丝不挂的在他面前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我不禁松了口气。
“你先躺下。”他转向门口，“去给她拿件衣服进来……”话还没说完，又进来一位姑娘，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她也没有容貌。“哥哥，我给楚姐姐带衣服来了。”
那个公子从她手里接过白色的衣衫，“小晨，你先去准备点吃的，她也有三天没有进食了。”
“好。”
他走到了我的床前“我帮你穿上。”他貌似愣了一秒“沁璃，你属于我。”我忽的就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然后默默地伸出手抱住了他。“乖，不哭，我不会让他们再欺负你了。”
我不确定这是我的梦，还是这具身体主人的梦。我只知道我在抱住他的那一瞬间，回忆缤纷踏马而来。我想起来了，楚沁璃，当朝神将之女。当年武林与朝堂相勃，皇上下令楚将军围剿武林盟，楚沁璃年轻气盛，混在军队里随父出征。就是由于她混在军队里，才发现了那个巨大的阴谋。楚国昔有神女降天谕:得楚女者，得天下。传言楚家长女为楚女灵体，也就是说楚沁璃。国相欲取代皇上坐拥江山，为了寻一个由头，几次三番上门逼亲，迫于楚家势力，一直没有得逞。此次派楚将军出征，便是想借武林盟之手除去他。军中兵士已有多半叛变，如此一战，楚将军凶多吉少。当朝皇上膝下尚无皇子，如果那毒相可以迎楚沁璃过门，无疑便是成了有义之师。
于是楚沁璃坐在军帐的草铺上细细理了下思绪，随后换上女装，带上足以证明身份的玉佩深夜潜入了武林盟。
楚沁璃不是一个合格的刺客，她还没来及找到盟主的帐子就被盟主的妹妹抓了个正着，慕晨一脸鄙视的拽着她去了主帐。
“哥哥，人我给你带来了，可有够笨的。”
“你说谁笨啊！我是故意给你抓到的好不好！就凭你……”楚沁璃眼珠转了一下，看来是不介意被抓的样子。
“小晨，你先下去。”传说中的武林盟主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楚沁璃打量了两眼，帐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楚小姐还准备在那里站多久？请坐。”盟主先开了口。
“你怎么知道我是楚沁璃？”楚沁璃的眼睛眨了眨。
“哦？沁璃。先前我还真不知道你的名字。至于为什么知道你的身份，你难道不是故意带着楚家长女的云佩来的？”
“额。”怎么办怎么办，好像这么轻易就被他看透了。楚沁璃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楚姑娘不必紧张，我只是想到，明日一战，楚姑娘你刚好选了这前一夜来而且时间恰到好处。衣衫不乱也不像是赶了远路，还随身带着证明身份的云佩，所以我猜，楚姑娘怕是一开始便是从军营中来，而楚姑娘此番前来，是为了楚将军吧？”青衣公子笑的儒雅。
楚沁璃的心跳的飞快，跟聪明人讲话不必多费口舌，可是稍不留意又会被他饶了进去。
“我说了，楚姑娘不必紧张，我觉得，我还是很乐意和楚姑娘做笔交易的。”他笑的很温暖，像三月的春风，叫楚沁璃讨厌不起来。“我叫慕清河，你可以直接叫我清河，如果楚姑娘不介意，我平时就称呼姑娘为沁璃。”
“好。你想和我作什么交易？”楚沁璃皱起眉头，她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可以给他。
慕清河又笑了，他可真爱笑“我想娶姑娘为妻……”楚沁璃愣在那里。“清河保证不参与盟主之争，主动退位，你不用担心我是为了皇权，而你嫁与我，我即刻带武林盟撤离，从此远离朝堂，更不会为难楚将军。我只要，你跟我走。”
“好。”楚沁璃笑了，像是松了口气“事到如今，你说的能做到就好。”
第二天，楚将军收到了武林盟连夜撤退的消息，同时收到的还有女儿的亲笔信，上言对武林盟主慕清河一见倾心，私奔而随行，女儿不孝。老将军取来火烛烧掉来信，一下子苍老了数十岁。
“慕清河，原来是他……”
七年前，将军带年仅十岁的小沁璃回乡探亲，在古街巷的转角处发现了一个重伤昏迷的小男孩，看起来也不过十几岁的样子，小沁璃一步也迈不开了。
“爹爹，你看这个小哥哥流了好多血啊。”
“嗯，爹爹看到了。”
“那我们把他救回家好不好？”
“……”
他看着沁璃眼里范的光，女儿还小，其实这世上每天都有人非故死去，但是她这么小，还不应该懂得这么多残酷，只是这个少年，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小沁璃看爹爹许久不动，以为爹爹不愿意救这个小哥哥，直接就跪了下了“求爹爹救这个小哥哥，沁璃以后都听爹爹的话，再也不惹爹爹生气了。”
慕清河刚恢复点意识就听到了这句话，一个桃粉衣的小姑娘跪在那里，想他活下去，“小晨……”他无意识的发出声音，妹妹走散了，他很担心。
“小哥哥，小哥哥 你醒过来啦。”沁璃连忙转过去看向他。楚将军说了一个字“好”。
慕清河就这么在将军府住了下来，他身上的伤势也在渐渐好转。那个时候，他其实是极少见到楚沁璃的，因为楚沁璃大部分时间都在武场习武。他不是很懂这么小的女孩子为什么要奋力习武，楚沁璃告诉他，“为了保护心里重要的人啊。”
“重要的人……吗？”
“对啊，”小沁璃歪了头“就像小哥哥。”
“嗯，那小哥哥也会强大起来，保护重要的人。”慕清河第一次觉得，有力量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楚沁璃不记得那个小哥哥的名字，因为那个小哥哥没有告诉她，小哥哥在将军府住了三个月，没有说再见就离开了。
那天，楚将军把慕清河叫到房间里，第一次，慕清河感受到楚将军不在沁璃面前时透露出的那种威严“慕公子，你忘了什么事吧？”
慕清河不禁淌下汗来……
“我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你那里来的自信，觉得我会任由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留在沁璃身边？”
慕清河，慕家长子，慕家一子一女，为武林盟前盟主慕林之后，传闻慕清河年幼多疾，无法习武，本来也无意盟主之位。但是不久前，武林还是出了一件震动朝野的大事，慕林失踪，盟主之位空缺，武林第一时间不是先选盟主，而是对前盟主的儿女展开了追杀。
“那么，楚将军打算把我怎样呢？”
“你走吧。武林盟容不下你，这里却也不方便收留你，我不会上报朝堂。你马上离开，不用再去见沁璃了。”
“谢将军，清河在此起誓，定会奋力活下去，不负将军美意。”
“这个我不关心，你走吧。”
“没有想到，他还是回来了，还带走了沁璃。”
传闻当年武林追杀慕林儿女，他们在逃亡途中走散，而慕清河更是被打的遍体鳞伤，武林杀手是在确认他已经不可能再活过来才离开的。可是不曾想，三年后，慕清河重现武林，没有人知道他在这三年里得到了怎样的机缘，只知道他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任人追杀的小孩。
他在战胜了现任武林盟主后声明:“我姓慕，名清河，慕林之子，诸位可有异议？”整个武林为之俯首，从此慕清河成为新任武林盟主，武林在动荡了四年后终于归于平静，而武林盟主，以文若书生，心若毒蝎闻名。一把归阳剑令整个武林臣服，第二年，慕晨由山下重回武林。
“在当时人看来不过寥寥数语，可是小晨，只有我们懂得这寥寥数语代表着什么……”
“兄长也别伤神了，如今武林稳定，我也回了家，就连楚姐姐都找到了，应该开心才对啊。”
“可是，如果我说要放弃盟主之位呢？”
“我跟着哥哥就好。”慕晨笑的天真。
“好了，我去找沁璃，估计再不过去，她该跳脚了。”他就这么带着罕有的微笑走了出去。
“所以说，要开心嘛，哥哥……”慕晨转身，顾自走开。
楚沁璃看到慕清河进来，别过头去不打算理他。
这还真和我怄上气了，慕清河心想。
“沁璃不喜打杀，但此刻习得楚将军独门，一定吃了不少苦吧？”楚沁璃终于看了过来。“你把小哥哥看的和父母一样重要，这件事他一直不会忘记……”
楚沁璃眼里删过一丝疑问，“三个月都没有告诉你是我的不对，我是慕家清河，沁璃，终于找到你了。”
“小哥哥？”楚沁璃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过了这么多年，重逢故人……
第二日，武林盟迎来了他们的盟主夫人，他们一对璧人站在那里，每个人都笑的欢喜。
我从那一片烛火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依旧是睡在那个无脸男怀里，悄悄溜下床，我坐的铜镜前，不出所料，我看到一张梦里面楚沁璃的脸，那么，我心情沉重的转向床上的另一个人，那个人是慕清河？为什么，我看不清他的脸？那个楚沁璃，为什么，和我是一个名字？这到底是哪里？我变得很迷茫。
“醒了？”他走到我的面前。
“嗯。”我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啊不，楚沁璃，笑的妩媚。
“我不应该答应你一个人回去的，我应该陪你一起回去。”他脸上有怎么也掩不住的忧伤，“或许你我联手，就能把将军和夫人救出来了。”
我忽然觉得心慌的厉害，我觉得自己快喘不上气来了。“清河，吻我……”不对，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我忘了什么？
楚沁璃与慕清河成婚不久，国相按捺不住，举兵谋反，朝堂政变，许多忠良满门被屠。当时慕清河正在忙着培养下一代盟主，以便自己退位，楚沁璃不忍打扰，但是又实在担心父亲，于是瞒了慕清河，连夜赶回将军府。
那根本就是炼狱，即便我一个鬼也在她的身体里瑟瑟发抖。遍地都是肉酱，连一块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
身后传来声音“哟，楚大小姐，舍得回来了？”
楚沁璃转过身来“毒相，我父母在哪里。”她把眼睛睁的那样大，像是要滴下血来。
“我想请楚大小姐到府上一叙，至于令尊，那就要看楚大小姐给不给这个面子了。”他笑的胸有成竹，“对了，今日你见了朕，得唤一声皇上了。”
“我跟你走。”
楚沁璃在地牢见到了他们，她躲在暗处听到父亲对母亲说:“不要担心，至少沁璃是安全的，我一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也知道他一定会待沁璃好……”母亲还在笑，仍是大家风范，囚境改变不了她的心境……
努力的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你到底想怎样？”楚沁璃简直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大小姐是明白人，我如今稳坐这皇位，无意伤害令尊，但是……”他面上露出冷笑“武林盟，实在是个麻烦，朕要稳这天下，慕清河，就有劳大小姐了……”
“清河已经答应了离开武林，再无意盟主之位……”
“哦？”他匆匆打断了楚沁璃的话，“可是我不信，怎么办？”他眼风扫到牢内。
“停，我答应你……”她终于低下头，眼泪流了下来。
“那么，有劳大小姐了。”如今的帝王递来蛊毒，楚沁璃面无表情地吞下去。
眼前又明亮起来，我忽然咬破了嘴唇，是了，如今，楚沁璃要给慕清河下毒了，我就这么和他热吻着，把这具身体的血，推到了他的嘴里，在这一瞬间我流下泪来，唉，八成是被感动了，这对也是够惨的。下一瞬间，迷雾散尽，我第一次看见了他的样子，是了，慕清河，如今这么近的望着他，我头一次发现，他竟有点像那个岸边的青衣男子。为什么？我的伤疤又痛了起来，不对，我现在是没有伤的，那么，是毒蛊发作了？
“别哭，我不怪你……”
什么？我睁大了眼睛，慕清河就这么在我面前倒了下来，嘴角带着血……
门外传来打杀的声音，我觉得心好痛，痛的要把我的魂魄撕开来，作为一只鬼，我真的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我冲了出去，看到庭院里到处流的血，“你们快逃，别打了，快逃！”我撕心裂肺的大喊，我看到小晨转过头来，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楚沁璃，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我看到一个人砍中了她的后背，她吐出血来，“慕晨！”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这一刻我掌握了这具身体，却只能一动不动的站在这里……
最后武林盟的各位终于撤走，带着重伤昏迷的慕晨，和全身冰凉的慕清河。
我一个人留在院子里，此刻却无所适从。我开始返回皇城，一路上听说当朝皇上赦免了那些反皇派的人，于是我潜去楚沁璃家，看到她的父母正准备驾车离开，我想他们不会再回到这皇城了。这一手棋，那毒相倒下得妙，如此倒也止了朝中老臣的口。
“可是，”我看向自己的手，“楚沁璃，不杀了他，你会很心痛吧？慕清河也会难过的吧？而我，也很不开心呢。”于是我第一次起了杀心，直奔宫堂而去。
“哎，听说了吗？新皇放了那些乱臣，新皇可真是仁慈啊！”
不是，你们不知道，那些本是忠臣！
“知道，新皇初登平定武林，以后不用打仗了，我的儿子可以娶个媳妇早早给我添个大胖孙子啦。”我走不动了，干脆停下来听他们说。
“听说，新皇下令免税三年？”
“是啊，昭示已经下来了！”
“哎呦！这么些年，终于盼来个盛世……”
原来，我苦等十几年想赶上的盛世，是这么来的……我苦笑，却是怎么也迈不开步子了。
“姑娘，你可是迷路了？”一位老伯许是见我一直站在这里，终于开口问了一句。
“没有，谢谢老伯。”我从容的离开。没有，我没有家了啊。
（9）
一路上寻着武林残留下的踪迹，我终于找到了慕清河的墓地……
“慕清河，我带楚沁璃来看看你，我和她不是一个人的，你也不能怪我不是？”我尽量开着玩笑说话，可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忽然，我看见自己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脚踏倒了墓碑，“靠，姑奶奶你干什么呢。”楚沁璃又不听我控制了，“姑奶奶你别拆人家墓啊！要遭报应的！”
这具身体就像疯了似得掘了人家的坟，然后钻了进去，没想到我一个鬼，此生能进两次坟，我在心里自嘲道，然后就看到了慕清河的脸。我的手抚上他的脸，我感到自己笑了。
随后，一把银匕刺到我的心头上，血流了下来，淌在慕清河的心口，我试了试，握着匕首的手不肯松开，“哦，”我笑了，这次是真心的“孟婆，我找到我的伤了……”
世有楚女，得之天下，心头热血，起死回生……
随着血液的流失，我渐渐的忘了些什么事情，奇怪，我是谁？这个人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在流血？那个人的手指微微的动了动，我下意识的逃离了这里。
我漫无目的的向着一个方向，不停的走，我是谁，这里是哪里，这是什么时候了？对面来了一对人，带头作用是一个女孩，她貌似吃惊的望着我，于是我回望了过去。
“楚沁璃！你还敢出现在这里！”
她看起来很生气。“楚沁璃？”我是叫楚沁璃吗？她指挥着旁边的人把我绑了起来，我依旧茫然的看向她。“呵呵，这不是楚大小姐吗，这难道是迷路了？你们几个，送她回去。”
之后呢，我身上就没有一块好皮肤了。然后我茫然的走啊走，看见了一个茶铺子，走的累了，我进去喝了杯茶，从此，我认识了一个特别讨厌的人，她叫孟婆，知道了一种能哭死鬼的茶……
“孟婆？”我睁开眼睛。
“嗯，这是你的茶，再喝一次吧。”孟婆就坐在我的旁边。
“我又想起来一次？”是的，我想起来了，一次又一次的，我不想离开，我知道他已经忘记我了，我知道这一切早就过去了。
鬼界传说，鬼与人擦肩五百，可得前世记忆……
“要不要去投胎？有位置了。”孟婆提醒我。
“不用了，”我笑的开心，“我还要想起来。”一口饮下这碗茶，“忘记就忘记，我又不是没忘过……”
“咦？你又把我匡过来喝茶，苦死了啊啊啊！”
孟婆白了我一眼，“喝完就滚！”
“哦，我出去玩啦……”人界的灯会还有几天，出去转咯。
“你呢？”
“我就陪着她，”黑色的乌鸦停在对面的树上，“我已经很后悔了，当初看到哥哥从墓里走出来的时候，原来传说是真的。”
“好多事情是没有办法解释的。”孟婆走到她的茶锅那里，接着煮下一批茶。
我是一只等了十几年还没有等到轮回的鬼，现在人界又经历过一轮乱世，我励志要在这个盛世去投胎！今天是他们人界的灯会，一个青衣公子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这是第四百九十九次看见他了，咦，我为什么要记得遇见他几次了呢？”我摇摇头，莲灯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