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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蒹葭飞处》之四

2024-01-07  本文已影响0人  一江山人

文/图 一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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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飞处
第四章
秀才平日里只管摇头晃脑读书写字,苒儿只管操持家务,老娘暗喜在心,早把一床新铺新盖准备停当,就盼着,再过上六八个月,待风声过去了,也不铺张,也不浪费,就着过年下,静悄悄地就给他二人办了那事。为了这,老娘已偷偷攒下了五升多麦子,还将平日是省吃俭用存下的几两纹银,偷偷藏了起来。

秀才自从收留了这个苒儿,瞧见她每日里进进出出地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本来水波不兴的心眼儿,早就渐渐地活泛起来。

原先,秀才每日只管翻他那些旧书,每顿也只吃半饱,哪里还来理会居家闲事。可如今和以前不一样了,虽然多了一双干活的手,可本就窘迫的家境,也同时又多了一张吃饭的嘴。秀才每餐饭毕,到下顿饭前,肚子叫得明显提前了许多,所以他也就开始,学着替母亲盘算起了,居家日子柴米油盐诸般琐事。

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自己也老大不小了,这苒儿也正值青春,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不说是耳鬓厮磨,可也每日里桌前灯下的,熟络了不少。苒儿妹子倒也大方,言语间毫无扭捏形状,秀才是越看越喜欢,于是心里老在合计,是否可以找机会与她深入探讨一番,人生与未来呢,可总也抹不开这脸。没人的时候,一想到迟早将要和苒儿开这个口,秀才就先脸红了。

这一日,眼瞅着快到中午了,秀才的肚子早就咕咕咕地叫了起来。秀才心中暗骂自己这肚子,每日三餐不出工不出力,叫得倒是挺准时的。

秀才拿着一张写满字的草纸,悄悄出了书房,踱到外间厨下,看看左右没人,先咳嗽一声算是给自己壮了壮胆子,这才红着脸开口叫了声苒儿妹子,没人应答,再叫一声,还是没有应答。秀才狐疑,便向里屋喊了一声娘,娘也没出声。

这都过午了,人都去哪了,今儿这是不打算开伙了?我这肚子里边,早就咕咕咕地叫开了,难不成,您二位那肚子,还不饿吗!

秀才无聊,靠在破碾盘上,抬头望着一洗如碧的晴空白云,一边等饭,一边歪着脑袋想着心事。他嘴里喃喃地念着草纸上的诗句,心里却在不住地盘算,一会儿见了苒儿妹子,该如何组织话语,来捅破这层窗户纸,不管咋样,迟早总是要开这个口的。

就在这时,隔着老远,就见老娘失了神一般,慢慢地从街上走来,她老人家两眼痴呆,嘴唇发白,喃喃自语着一些听不清的话语。

秀才慌了,马上迎上前去,抓住老娘的一双手,叫了声娘,这才觉得,她老人家这双手,冰凉冰凉地,软软地垂着。

“娘,娘您这是从何而来?苒儿妹子呢,没跟您在一起?”

“我的儿啊,娘可真是没用,就眼睁睁地看你那苒儿妹子,让人家抓走了,娘也想拦着,可娘哪儿敢,他拿着刀,呜呜……”

“什么?让人抓走了?让什么人抓走了,青天白日的,谁这么大胆,还有王法吗?”

“娘也不认得,瞧着就是街面上那些闲汉,虎狼一般扑近前来,不由分说就抓着苒儿的胳膊腿捆了,把嘴堵上塞到车上,就去了,呜呜……”

“在哪被抓的啊,娘?”

“怨我!我早就寻思着,该给苒儿扯块布料做身好衣裳,稍带着再置办点零碎。我俩一早进了城,才刚到十字街口,迎面就闯过来一伙人,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把人抓了……”

“您看清了没有,抓去哪了?”

“只瞧见是往西去了,去了哪里,娘也不知道了,这些挨千刀的,唉唉……”

“娘您且回家少歇,谅这伙贼子们,去不多时,待儿杀上前去,好歹把苒儿妹子救了回来……”

秀才胸中,顿时腾起一股无名怒火,直冲顶门。他袍袖一撸,撩开袍襟子,迈大步就要走。

老娘一把抓住秀才胳膊,哭叫道:“儿啊且慢来!不是为娘不让你去,那一伙五大三粗的闲汉,还拿了刀,娘是担心我儿你,独自一人前去,不是他们敌手,一个没救成,再搭进去一个。你要再有个三长两短的,让为娘还怎么活!”

秀才一愣,暗中思索,别说十个八个,哪怕只一个闲汉,自己这点儿能耐,似乎委实是斗他不过的,这可怎生是好……

老娘见儿子犯了犹豫,就又说:“到底是什么人绑走苒儿,又绑去了哪里,咱们都不知道,你怎么救人,去哪里救人?不如且慢着,先打听些消息,再思量怎么救人罢。娘这会儿口渴得紧,先得去烧壶水来喝——唉唉,这苦命的孩子哟……”

秀才只气得浑身发抖,差点儿把一嘴钢牙个个咬碎,但转头看看娘那神情,应该是被那抢人阵仗吓得不轻,只好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娘,目今之际,苒儿妹子这事,咱们只得从长计议了。儿先扶母亲回屋歇息,给您烧水喝。”

这苒儿被不知道是什么人给抓走了,找也没处找,寻又没处寻,又不敢去报官,究竟该如何是好,娘两个一时也没了主意。

从此以后,秀才看似与往常无异,该吃吃该睡睡,书也还读,字也还写,有时说起什么事来,往往会下意识地蹦出一句,等苒儿妹子如何如何,或者是,苒儿妹子在时如何如何之类的话,然后突然就断了原来话头,换了沉默不语了。

有时候,秀才看似拿本书在读,可那分明不是在读书,纯乎就是坐在那儿,发呆!

俗曰,母子连心!秀才这般般行状,老娘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中,暗叹道:“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这日,邻居张二哥,一早套上牛车下地干活,半道上驾辕跑偏,人车均掉沟里,人倒没事,却将一头大犍牛活活摔死。村里人便你三斤我五斤,兑些银钱粮米将牛肉分了,剩不多点杂肉下水,张二嫂全数煮熟,邀左右邻居,前后亲朋,齐聚她家开荤。

席间酒肉交错,杯盏狼藉。亲朋中有人为添乐趣,素知秀才腹有诗书,便邀他吟上几曲以助酒兴。秀才若非久无荤腥,才懒得赴这宴会,他心里头的官司,正无处销账。

秀才原本只顾闷头吃肉,根本无心理会周围热闹。孰料只因抹不开面子,与邻居们应付了半碗黄酒,本就不善觥筹,一来二去的,便也渐入佳境,飘飘欲仙起来,借了酒劲张口就吟唱出一段: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秀才忘情吟唱,手中击箸和以节拍,铿也锵也。乡野农人大多不识字,固然听不懂他摇头晃脑在唱什么,只图他时而抑扬,时而顿挫,满口子乎者也,大家不过听个热闹而已,所以不时哄然喝彩,但却无一例外,均没有能喝彩到正点上。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散发……”

唱到这几句时,秀才忽而泪流满面,惨笑连连,半哭半笑,似疯似癫,唬得老娘连说醉了醉了,马上央人将秀才背回自家草屋,免得再在邻居们跟前丢人现眼。

秀才一觉睡到天已擦黑。他书也不读了,字也懒得写了,呆坐在那里,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手里的草纸,口里喃喃地,反复念叼着那上面的几句诗:

杨柳依稀苒苒云,问归去来痕。南乡歌子倚阑人,踏江柳、柳初新。

桃源忆故。妆楼雁过。花蝶恋花尘。长相思处笛箫闻,声声慢、小桥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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