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老屋
五一假期,去寻觅梦中依稀的老屋。依照记忆中的路线,眼前的却只有长及腰身的蒿草。梦中的老屋,只能遗留在记忆深处。
“悦悦,妈去搭豆角架,你记得到点喊我回来做饭。”中年的妈妈戴着一顶卷边的草帽,穿着爸爸淘汰的长袖劳动布工作服,脚踩水靴,以免露水沾湿裤脚,手中拎着一副粗线手套,急匆匆去田里干活了。
那时候我五岁,已经认得挂钟上的时间。
爸爸开车跑长途,早出晚归我常常看不见他;几个哥哥都在上学,只有我还在疯跑。
妈妈抱着一捆长长的干树枝去田里,树枝的一头还在地上耷拉着,划出长长的道子,交叉在一起,像一幅抽象的写意画。我跟在树枝后面像跳皮筋一样花样地蹦着,显示着我的伶俐。
妈妈在长长的垄间一根一根地往地里插树枝,就像给田垄里排好了护卫,一根一根直溜溜地站在那儿,听话地等着分派任务。然后她又用几段绳子分别把树枝交叉着绑起来,就像几个小伙伴交叉着握手一样。我也试着把自己胳膊胸前交叉伸到背后,想象着自己已经是一根豆角架被绑了起来。可没一会就觉得胳膊酸,就又跑开去玩了。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妈妈其实已经汗流满面,已经直不起腰来。
父亲离世前,就把这老屋的一间房改造成了两个车库,本想着给儿女们留点资产,却不料突然间撒手人寰后,这两间车库微薄的租金却成了妈妈支撑生活的来源。
北方的严冬是寒气逼人的。这一间需要自己烧炉子供暖的车库,在半夜十二点左右还要烧一顿煤的。妈妈舍不得我,说我干不了那活。哥哥成家离得远,另外的远在外地上大学,只有妈妈,把全部的重担压在了自己的身上。她会在天蒙蒙黑的时候,一只手拿着手电筒,另一张手提着一只装煤的筐。到煤棚里,把手电筒架在固定的地方,挖几锹煤把筐装满,再变挎边拖地把煤运到车库的炉子边。每个晚上,都需要准备两筐这样的煤才将将够用。
在妈妈不注意的时候,我偷偷去尝试过几次。手电筒的光是暗的,黑乎乎的煤棚根本看不清个数。铁锹是沉的,半锹半锹地装,要好一会就出汗了。冬天的风是冷的,雪是往脖子里钻的。煤筐沉得我是挎不动的,用腿担着,胳膊挎着,最后是弯腰拖拽着才弄到车库了。两筐煤,我弄了四十分钟。
记得,当时我哭了。
可是,妈妈,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抱怨过。
她总说,谁还没点难事呢,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本以为,当我可以独立生活了,有自己的家了,就能够把她接过来一起安享晚年了。可谁又知道,一个无法治愈的ai竟然就带走了她呢!
我在病床前服侍了半年。我不想要工作,不想回家。被劝着,回家看一眼,回去请个假,再回来。可谁知,只这一夜,竟是永远的天人永隔!我居然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
如果还有来生,我不想再当女儿,我想守护你,为你遮风挡雨,扛起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