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夫妻成为老伴
父母年轻时,三天两头吵架,他们一大声吵,我们都大气不敢出,安静地等着他们拍桌子摔板凳,然后捡起被摔的东西。还好,他们摔的都是木头的板凳或者小椅子,不会摔碗、盘子和瓶瓶罐罐,否则要花钱买了。
那时,若有像今天这么高的离婚率的话,估计他们早离了。也不对,现在离婚率高,与孩子少拖累少也有关系。我的父母要面对5个10岁以下的孩子,孩子们的年龄都差2岁,沉重的负担,估计他们也没有离婚的底气。
总之,他们没有离,在经历了无数次的吵架后,还是在一起,并把这五个小孩子养大成人。
以前,我总觉得父母是没有爱情的,能一起过到晚年,那是为了共同养活孩子们而已。我们兄妹暗暗约定,如果他们晚年选择分开,我们不要反对,毕竟他们为我们付出了太多。
出乎我们意料的是,他们没有选择分开,相反,他们越老越亲密,几乎每天形影不离。
那天,我电话回家,家里没人接。又电话大哥,才知道母亲得了疱疹,住院了,父亲在医院陪床。
我请了假,利用周末两天休息,回家了。小哥开车接上我,直接去了医院。
病房里,母亲躺在病床上,正在打吊针。左边的胳膊伸出在被子外面缠着胶布针头,不能动。右手正在饶痒痒。
这是个单人病房,父亲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一只手在帮着母亲饶痒痒。
父亲给我介绍病情,说这个疱疹对神经刺激比较大,母亲身上总是很痒痒,晚上无法睡觉。已经在医院住院3天了,大夫说今天就可以出医院了。
母亲的吊针打完,我们就陪母亲回家。收拾东西时,发现父亲的折叠躺椅在,原来这三天都是父亲陪在医院。我问大哥,为什么让父亲陪床,大哥说,是父亲不放心其他人,他坚持要自己陪,才把折叠躺椅拿到医院来的。
父亲年岁已高,我们兄妹商量请个保姆在家照顾父亲。我在家期间,晚上由我陪母亲睡,哥哥们赶紧找保姆。
疱疹确实刺激身体的神经,母亲总是喊痒痒,她的痒出现在肩膀的神经上,我们要不停地给她抹药,饶痒痒,否则她难受。晚上,我与母亲睡一张床,半夜,她醒来喊痒痒,我就扶她坐起来,先饶饶,再抹药。她感觉舒服一点就可以入睡,待她睡下了,我再睡,折腾两次后,我已经筋疲力尽,睡着了。
我再次醒来时,听到父亲的声音,他一边哄着母亲,一边给她抹药。我正要起来,父亲要我换个房间睡,他来照顾母亲,我不同意。可是,当我再次醒来时,还是父亲在给母亲抹药......
哥哥找了保姆来,父亲不同意,他说,有哪个保姆能像我这样尽心尽力照顾你们的母亲呢?在父亲的坚持下,在他的悉心照顾下,母亲的病情好多了,只是肩膀上痒痒持续了近半年。
想不到的是,母亲的疱疹病完全好了以后,她的记忆神经损伤了,也就是老年痴呆的症状出现了。最明显的表现是,不能独自出门,否则,找不到回家的路。
于是,每天早上父亲拉着母亲的手,一起出门去吃早餐。然后,一起去老年大学的健身房,父亲给母亲带好水壶,让母亲坐在一旁看自己健身,不时地拿水壶给她喝水。结束后,两人一起去超市买菜,再一起回家。
父亲试图帮母亲的恢复记忆,他就常常督促母亲唱歌,因为母亲曾经是老年歌唱队的成员。那些曾经经常唱的歌,父亲开个头,母亲就会唱。比如:老来俏,老来俏,上了年纪也要迎风潮,时光虽流逝,爱美的心不老,打扮显风采,愁不上眉梢 ...... 母亲唱着唱着就停下,歌词不记得了。父亲就不厌其烦地提醒歌词。
再后来,母亲的病症越来越重了。哥哥们来看她,她也不认识了,再后来,连父亲也不认识了。她见到父亲,问:你是谁,怎么到我家里来了? 父亲笑着说,我是你爱人呀,你不记得了?听到这话,母亲一脸温柔,说:哦,你是我爱人,你怎么不早说呢,你什么时候来的?
......
人们常说,少年夫妻老来伴。父母的老年生活,如夕阳般温馨,让我感觉,老来伴远胜于少年夫妻。这也许是从青年到老年的漫长岁月中,不断磨合的结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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