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王维（六）：人生之大起大落，实在刺激

撰文 /   ©  李子璐

我是王维。我完蛋了。

人过半百，总是越来越在乎身边人，尤其是那些离开、远去的朋友们。

我的朋友李龟年去江南时，我送给他一首诗——《江上赠李龟年》。龟年既是音乐家，又是当时最红的歌手，他给诗配上曲，摇身一变，成了大唐流行金曲。

诗里，我用相思子——也叫红豆，来代表对龟年的思念。于是乎，这首诗流传后世，就被叫成了《相思》：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可能是我写得太情深意切，以至于，后人大多把它误解成了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呵呵，两个大老爷们，能有啥爱情故事？

同一年，我的另一位朋友元二，奉朝廷之命出使西域的安西都护府。我为他送行，一路到了渭城。清晨，一场俏生生的雨，涤净了空气，也擦亮了柳叶。

“柳”就是“留”，自古相送，都要折一只柳枝送给对方，代表自己的心意。想走的固然留不住，但是生活有些仪式感，也是极好的。

在渭城的五星级宾馆里，在青青柳色的映照里，在厚重得令人喘不过气的离别气氛中，我端起了酒杯：“喝吧，走出阳关，可就再也找不着老朋友了。”

是的，这就是你们必背的《送元二使安西》：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朋友们相继远去，他妈的，国家也不安宁！安禄山这王八蛋，居然敢造反！

皇帝让他当了好几个地方的节度使，还让杨贵妃认了他当干儿子，结果呢？还不是说反就反。

当权者毫无远见，叛军一来，河北、河东（大致为山西省一代）的防御立刻土崩瓦解，国家东方重地沦入敌手。不到一年，叛军就他娘的攻破了潼关，打到了长安城下。

皇帝老儿年纪不小，跑得倒快，带着美人躲进了四川，留下太子擦屁股。呵呵，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太子手里握了兵权，那就是真皇帝。跑路的假皇帝只好“退位让贤”，当了真太上皇。

正所谓：枪杆子里出政权，假亦真时真亦假。

当权者不作为，苦的还是老百姓。

叛军进了长安，第一时间就是抓捕官吏，我一介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又怎能抵挡？思来想去，只好装病。

我按偏方采了一副药，果然，一吃就立刻失声。于是，我对外宣布自己得了瘖疾，一来不用去做安禄山的官，二来可以暗地里准备逃跑。

没想到，安贼心思缜密，当即将我关在洛阳菩提寺中，严加看管，正是要强迫我当“唐奸”。

这一年的八月，叛军形势大好，安禄山大宴群臣，开心得像一个三百三十斤的胖子，强迫大唐宫廷乐队现场演奏。这些平日里被人看不起的乐工，骨头反而都很硬，当场哭了个稀里哗啦。

声音传到菩提寺，听得我悲从中来。正好，好友裴迪前来“探监”，我便随口吟诵了一首诗，表明自己的心境，并且嘱咐裴迪把诗记下，将来大唐光复，定有大用。

原诗的名字太长，我也记不清了（是真的长，不信你读：《菩提寺禁裴迪来相看说逆贼等凝碧池上作音乐供奉人等举声便一时泪下私成口号诵示裴迪》），叫《凝碧诗》便可。头两句开宗明义：

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官何日再朝天？

什么是天？李家的皇帝才是天！你安禄山一介胡人，一名反贼，又怎么能是天？

一个月后，我为了保命，当了安禄山的顾问官。唉，耻辱啊。

十四个月后，大将郭子仪收复了洛阳。欢迎我的，当然不是飞扬的鲜花，而是冰冷的牢房。

说是为了保命，皇帝又怎么会在乎呢？他要的是绝对的忠诚。有黑历史的臣子，就像出过轨的爱人，一分钱也不值。

还好，我的《凝碧诗》如愿传进了皇帝耳中。再加上我弟弟王缙挺身而出，情愿自降一级，来抵销我的罪过。

皇帝大概也想到，区区一个王维无关大局，于是御手一挥：“滚你老小子的蛋去。”

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两年后，我离开了你们的世界，进入了现在这个，独立于时空之外的世界。我看着蒙古铁骑席卷欧亚，也看着西洋的坚船利炮，轰烂了我们的国门。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我之前的骆宾王、贺知章，我同时代的李白、杜甫，我之后的杜牧、李商隐，当然了，还有我王维。大唐璀璨的诗坛，一个接一个，成了教科书上令人头疼、惹人讨厌的名字。

哪怕是对文学有些喜好的人，也不过能吟诵几首名篇罢了。谁又真正在乎，诗篇背后，我们的人生，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我是王维，维摩诘的维。字摩诘，维摩诘的摩诘。

- 完 -

作者说

我写王维，主要并不是因为对他的喜爱，而是因为他很重要。原因有三：

第一，王维在辋川别墅住了半辈子，笔下精品山水田园诗数不胜数。不管是论质，还是论量，都可以开宗立派。

第二，古人在精神上，主要是向儒，比如爱国忧民的杜甫；向道，比如潇洒跳脱的李白；向佛，比如沉静自圆的王维。多品味这三人的诗，可以大概掌握到一点中国文化的精髓。

第三，我们的教科书，收录了近十首王维诗，我们学语文，他是绕不过的一关。

最后，我不禁问自己：“下一期写谁呢？什么时候出呢？”

不知道。这得看大家想看谁（欢迎留言告诉我），以及，灵感何时光临我粗鄙的大脑。

bye了个bye。

作者/李子璐

三棵树之李树

李子璐，2010年瑞安市高考文科状元，

毕业于复旦大学，加入三棵树后获封“李树”

称号，担任《不一样的语文》课程老师。

身为90后，却喜欢跟古人交朋友。

读了许多书，只求为你带来充实又有趣的语文课。

三棵树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遥远的山谷里，生长着三棵小树，一棵是李树，一棵是杨树，还有一棵是桃树。它们每天吸收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慢慢地，它们长大了。

有一天，一位读书人来到山谷，他坐在树下读书，琅琅书声，引起了三棵树的兴趣。它们觉得，人类的知识，比起这空荡荡的山谷，可有意思多了。

书生走后，三棵树不约而同地变成了人。他们一起走出山谷，分头前往全球知名高校，学习不同的知识。

现在，他们学成归来，联手配音大咖付博文老师，为大家带来最有意思的语数英课程。用我们的十年寒窗，助力更多小树的茁壮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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