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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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寻一直身着粗布衣衫，长年累月在秦淮河边摆渡，皮肤变得稍稍黝黑粗糙。但一双剑眉星目，眼中始终炯炯有神。天印先生看他言行举止间灵气十足，已不介意透露一点武功家数，甚至传授给他也无妨。

诗文是他心头挚爱，在市集被林寻冒犯后，一怒之下带他来到山顶，只想教训他几日。谁曾想这少年既不讨饶，也不求自己带他下山。这一副不认输、不求人的倔强心性和自己年少时极为相似。一大一小无意间杠上了，就是看谁先松口。

而在林寻眼里，他是被强迫着抓来此地，无可奈何之下才当起了伺候人的书童。现在却无比渴望多写多记，祈祷着哪位文曲星君能善心大发，托梦点拨点拨，让天印先生作诗的速度再快点。

其实要安稳下山，靠的是提气凝神的功夫，属于内功心法。奈何内功心法指明的无不是如何吐纳呼吸，冲气走穴。以心法入诗，没有具体所指，不具备诗文的美感。

因此天印先生择取的均为外功招数，并在入诗时分化拆解，使之浑然天成。以林寻的见识，即使能看出招数存在，对他仍是毫无益处。

林寻不知他的妙招已然走进了死胡同，每天任劳任怨地记录，每一首诗均勤勉默读，牢记于心。

山中不知时日流逝，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半个多月。

这天天印先生自己下山采风，丢下林寻一人。云雾围绕在脚下，极目远眺，远方除了云雾还是散不去的云雾。山顶没有风景可看，连飞鸟也极少见。

林寻将数日来记录的诗文拿出来，反反复复品析。诗文有二十来首，他早就烂熟于心，顺看倒看，就是看不出所以然，心里焦躁难当。

“老大娘也不知是否还在金陵，可怜我连自己身处何方也不知道。”

他从没有出过金陵城，在印象中，金陵可没有这般高耸入云的山峰。

那根楠竹他来时的第一天就悄悄藏在茅屋背后，此时想起，绕到屋子后面，扒开上面的土石掏了出来。

“幸好他没有无觞和尚那样的狗鼻子，不然老大娘最后一根竹酒也要遭殃了。听那嗜酒的和尚讲，竹酒要酿造七八个月。老大娘上了年纪，辛苦这么长时间，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念及此，自言自语道：“唉，世间的事，大多天不遂人愿。”

他喃喃自语，声音极小，一句感慨轻飘飘地随风消散，却忽然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回音：“肯定是天不遂人愿啊。”

恍惚间林寻以为听到了自己的心声，傻傻地问道：“为什么呢？”

“先别问为什么了，还不快来拉我一把。”

除了自己和天印先生，寂寥的山顶，林寻猛然听到第三个人的声音，回过神来，又是惊讶，又是欣喜。

“你在哪里说话？”他扒楠竹时蹲在屋角，视野受阻，于是站起身子，环顾茫茫云海，以为是云中仙子降临，生怕自己瞧漏了其中一朵五彩祥云。

“往下看！”那个娇滴滴的声音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林寻俯身探望，只见离山顶平地几步之遥的崖壁上，悬空挂着一个与自己年纪相若的女孩子，一袭红衣在秋风中猎猎张扬，宛若一朵盛开在岩缝中的山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