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文艺散文青春

军刀、少年、树

2017-09-20  本文已影响46人  杨凛柳暗

那是一把军刀,我曾拔刀,砍树。

只记得那是我外公的军刀,长一尺左右,重约5斤,刀身狭长,薄刃厚背,略为上翘,中间有长长的血槽。

柴刀无需血槽就可以劈柴,菜刀无需血槽就可以切肉。

只有要用来切入人体的军刀才有开血槽的必要,不开血槽,刀会因为人体血压而难以拔出。在战场上,拔不出刀,就只能等死。

所以,那是把军刀无疑。

1

外公去世后我才在他家放杂物的地方找到这把刀,找到以后,我如同拿起天神的圣器,然后就像战场的士兵,就像书上的武士,就像死去的将军,一寸一寸地拔刀。

奈何年纪太小,不能像一个成年人一样拔刀如流水,我只能把拔刀换成拔鞘,这样会轻松得多。

无论如何,刀终究重见天日,刀身光洁如银,放在阳光下,光芒暴涨,有如新月。

我意识到这是一把好刀,心里蠢蠢欲动,迫不及待地想要试其锋芒。

我挑了外公家院子里最粗壮的那棵黄皮树,双手持刀,闭眼,心如如水,然后猛睁双眼,暗喝一声,直劈树杈,一切动作就像一位修行多年的武士,自然流畅。

没有想象中削铁如泥,刀刃甚至都没有卡入树中,只是勉强地切了点树皮。

我不甘心,又连砍数刀,皆是如此。我看着不动如山的黄皮树,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略为沮丧,兴致也消退了很多。正当此时,我看到树杈的刀痕处,正缓缓地涌现一种白色的浆液。

我伸手摸了摸,粘稠如胶水。不,应该是比胶水还要粘上百倍。

树也会流血么?

不过,我不在意。

2

后来的几年里,每当我放假去外婆家时,我都会拔刀砍树,再和空气里的敌人,比划刀法,劈砍,格挡,刺入要害,豪气干云。

晚上,我和无数闯荡江湖的游侠一样,怀抱宝刀,安然入睡。

我慢慢长大,从双手面前拔刀到单手提刀如无物。树的伤痕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深,不过它也越长越高,越发茂盛,刀痕处长出了新的树皮,原来的刀痕被树木和树皮顶起,变得厚而深刻。

不知怎的,看着树的新伤和旧痕,忽然想到这一刀下去,又会流出的白色浆液,才意识到这些年我对树的恶行,刀尖慢慢下移,终究砍不下去。

3

上了高中以后,到外婆家住的日子越来越少,每次都是来去匆匆,甚至都记不起要看望一下那把刀。

而那把刀,在某个角落里静静地待着,待着。后来某天,我终于想起了它,把它从角落里拿出,然后一寸一寸地拔刀,兀的发现再也不是刀如流水,得费些力气才能拔刀如斯。

刀刃不再光芒如月,上面覆盖着铁锈。

再后来,外婆也去世了,各种无用的杂物被扔到垃圾场,外公家也租了给无关的人,黄皮树也消失不见。

自此,我再也没见到那把军刀,那把曾经属于我的军刀。

END

忍诫

其实从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外公从来就没有当过兵,也从来没上过战场,他只是个普通的会计。

那也不是把真正的军刀,我也不是一名武士,我只是个无知的少年。


题图摄影:yatheesh

图片授权基于:CCO协议

杨凛柳暗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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