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雨乡村趣事随笔散文

遛狗买醋

2018-05-08  本文已影响452人  肖的救赎
少奶奶

清晨的白水镇,在周一到来的朝阳里,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喧闹。乌篷船划过老石桥的弯拱,咿呀咿呀的欢叫着,似乎在对桥上的三少奶奶打着招呼。

三少奶奶牵着那条全镇人都认识的蓝色泰迪犬,开始了她周一的清谈生活。三少奶奶一贯是清淡的,清淡的弯弯的秀眉,清晰而服帖,清淡的淡蓝色旗袍,清淡的眼神,清淡的嘴角,微微的点了下鹅卵石般的下颚,给年轻的船夫一个招呼似的清淡微笑,那船就如同强弓射出的箭一般,飞速远行……

和船一样飞速远行的,还有三少奶奶的回忆,那也算是清淡的回忆。

十三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初夏的清晨,三少奶奶结束了她的少女生涯,从金陵远嫁到这个水乡。乡里的风景很清淡,就象她给人带来的第一个印象,第一次亮相,第一次开口说话。

三少奶奶姓司马单名一个娓字……

司马娓,之前那个在金陵的司马娓绝不清淡。那些鸡飞狗跳的年少岁月,玲珑七窍的鬼马思维,造就了金陵城里最标志性的少女团队----蓝凤园。

蓝凤园是个地名,也是一个团队的名字。她们由一群女生组成,一群在这城里最优秀,最富有,最聪明,最美丽的少女组成。

“三少奶奶,您来了……”金陵的回忆陡然被这声音打断,三少奶奶微不可闻的应答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悄然间走下了石桥,到了镇里集镇的第一家门前。

第一家是间杂货铺,有着青石铺就的柜台面子,红木的的底座,还有杂得不成体系,杂得什么都有的杂货。切好的葱花翠绿的堆积在刚开启的红糖块旁边,酒缸上面还放着一些清明没卖完的冥币和白烛,唯一摆放整齐的是一根根半干的海带,散发出甜咸交织的气味,冲进三少奶奶的鼻孔。

三少奶奶皱了皱好看的鼻翼,那味道似乎有些熟悉,有些亲切……

那些原本应该来至海洋的味道,一般是不会抵达金陵城的。即使到了金陵城,也不可能直接展现在蓝凤园的那些大小姐面前。可事情总是这样,发生了,即使不可能也会发生,而且,还会反复的发生。

曾经出现过的,必将会再次出现。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如此地界,往往给人万事无忧的想象。可事实上,金陵的这年初春,便开始闹起了盐荒。刚开始的时候,自然是一般的百姓会忧心如焚,千方百计的找寻盐源。那些大户人家却是不用操心,都是各自有各自的渠道,倒是一时无忧。

直到这盐荒闹到第三个月……

包括司马府在内的一干大员富商家里,也终于迎来了运输昆布的马车。

不知愁滋味的司马娓那日原本应该在书房写字,却想着因市面不稳,而被禁止多日不能去了的蓝凤园。

她扔下和田玉杆的小白云,挽起流苏落地的蓝纱裙,一步三跑只向后园偏门而去……

那一幕,是司马娓一辈子都忘记不了,却竭力想要忘记的。当她安稳的偷偷拨开偏门的门栓,探头探脑的走出后门的时候,一个大概十岁的男孩,正站在门边,赤裸着上身,一面欢乐的在墙上抻痒,一面手扶着那活儿,朝天挥洒着白亮的弧线……

司马娓呆滞片刻,然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人仰马翻的倒在地上……这事件的后果是司马家的后门永远被封闭,送昆布人家的小男孩被狠狠的一顿鞭打,蓝凤园一夜之间彻底解散。

还有,还有那孩子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甜咸的味道,长久的流转,最后停驻在少女司马娓的脑海。

似乎越来越多的嘈杂声响,终于走进三少奶奶的脑海,她的惊觉,让回忆瞬间消散,她淡淡的看了看带着一点奇怪眼神的杂货店老板娘,轻轻的说道:“给我来三条昆布”

“啊?!”老板娘疑惑而又自然的问道:“昆布是啥?”

“昆布就是海带。”一个好听的男声代替了司马娓刚想说出的解释。

老板娘略显得有些尴尬,拿出三条海带,胡乱的包扎了一下,递给三少奶奶,然后转过头,对着那似乎永远笑着的中年男子,讨好似的说道“丰先生,您今天可是真早……”

三少奶奶对着丰先生微微侧了侧身,算是打过招呼,正待离去,蓝色泰迪却绷紧了绳儿,欢快的向丰先生奔去。

丰先生微微一笑,手探进长袖里,似乎魔术般变出一块正正方方的小糕点,转眼就消失在泰迪的嘴里。

司马娓有些嗔怪的看了看泰迪,然后抬头,这才正眼看了看丰先生,轻声道:“二月,你该谢谢先生的。”

这只名叫二月的蓝色泰迪犬,却似乎真能听懂司马娓的话语,欢快的喷了个鼻息,娇柔的叫了两声,只叫得丰先生连声道:“不用不用不用……”

三少奶奶走远了,丰先生的不用却似乎还在重复……

看着两人都已经走远,杂货店老板娘,这才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嘴里嘀咕着:“这丰先生平日里烈酒般洒脱,遇到个淡如水三少奶奶,却是陡然变了模样”说到这里,老板娘却是陡然想起一件很是重要的事情。

她急急的将那放在酒坛上的纸钱等物,急急挪开,随手扔在一边,急急的从角落的水桶里舀起一瓢水,急急的灌到酒坛里,左右看看街边,然后满意的点点头,拍扁了那原本就很扁的胸口……

弯过月牙般弯弯的白色篱笆,三少奶奶慢步回到家中,她有些不太高兴,不高兴丰先生的唯唯诺诺,不高兴二月的奴颜婢膝,不高兴自己将昆布和昆布的味道带回家,不高兴自己为什么要远嫁……

金陵城的盐荒整整闹了七个月,司马娓也整整吃了四个月的淡菜。她说她受不了昆布中提出的盐味,受不了那些甜甜的里面还带着咸咸的味道。司马府的院子,到了盛夏。蓝凤园却荒芜了,盐荒后,司马娓离开了蓝凤园,离开了那群飞扬跋扈却又一无是处的少女团队。她开始变得安静起来,安静得象午后的阳光,象一只懒懒的猫。

可是,司马娓一点都不喜欢猫。她总觉得猫的目光贪婪阴险,却长着一副笑脸,牙齿犀利尖刻,却长着一嘴迷惑人的诚善胡须……

就这样,司马府日益变得清冷的司马娓拥有了一只全金陵唯一的蓝色泰迪犬。司马娓是二月出生的,于是,这只泰迪被取名叫做二月。

二月陪伴着司马娓,时间走过司马府。曾经繁华偌大的司马米行,也随着岁月,随着朝堂的跌宕起伏,进行着隐约的变迁。

“金陵城易主,司马府败落”这句后人用来简要介绍金陵部分历史的短句,象那些吹动船帆的风,轻轻的将金陵变成白水镇,轻轻的将司马娓变成三少奶奶……

看着慢慢走近的厨房秦妈,三少奶奶陡然记起,自己今儿个原本应该是要去买醋的。她淡淡的笑了笑,起身再次走出门外,再次走过石桥,再次遇到温文尔雅的丰先生,再次走到杂货铺……

午后的白水镇,那乌篷船上的青年,再次经过桥拱,船上堆满一船的海带,那青年赤裸着上身,散发出甜咸的味道。

司马娓提着一瓶醋,她走过石桥,走得很慢,走得很清淡,就象那桥下划过的乌篷船……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