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猫宾利
他没有名字
我给它起了一个吉祥和富贵的名字---宾利
我居住的小区里
人人都知道这只白色流浪猫的存在
我常常看到他
缓慢的走过停车场
穿过绿荫覆盖的车道
身形矫健的跳上石凳
抑或如闪电一样穿过绿地和灌木丛
他是独立的
步态从容不迫
这里是他的领地
他能娴熟的在停车场的骑车底盘下面穿梭
或者潜伏在树荫下
但对于人类它是戒备的
几乎没人能靠近它
我一直奇怪这只猫靠什么食物生活
至少两次
我看到他叼着鸟躲在汽车车下面
它的眼睛像蓝宝石一样清澈明亮
在阴影里看着我一动不动
最近情况发生了变化
我几次看到
小区里的人在围着他
他蹲在地上 任人围观
有时甚至径直走向某个人人
抬头望着对方 发出叫声
他似乎决定铤而走险
放低姿态
我猜想他正试图寻求从人们那里得到帮助
比如食物
这种情形的突然改变并不是好兆头
他瘦了,肚皮像空面袋子一样干瘪
动作迟缓
后腿的骨头突出
这是饥饿和严重营养不良的表现
没有人给他食物
孩子们有了这么一个可以抚摸的动物很开心
人们想出各种五花八门的办法在这只猫身上取乐
抱起它摇晃
有的用网球冒充食物送到它嘴边
一个小女孩不知道从哪弄到了口红
涂的它嘴巴 脸上都是
它在人群里任人调侃 挑逗
因为一份徒劳的希望而忍受着这一切
变得缺少尊严
大人 们带着小孩和相机
拍下孩子与这个流浪猫的合影
人们在赚取这只猫的全部娱乐价值
他们需要宾利提供的快乐
这是免费的
我多次看到人们围着茫然很可能饥肠辘辘陷入绝望的老猫
品头论足
'他的眼睛真蓝"
"真奇怪 它从不洗澡怎么这么白"
还有人告诫孩子不要靠近它
认为他身上可能有可怕的细菌
一只放弃戒备 闯入人类世界的流浪猫
其处境一定是悲惨的
人们除了冷漠的看着他
或者用树枝捅它
戏弄它
再也想不起其他事情
我甚至担心他变成美食主义者的盘中餐
宾利一定出了问题
他可能无法再自行获取食物
原本绿地 灌木丛里 经常有各种鸟类
比如斑鸠
还有一种群居的 喜欢在灌木丛中 出入 健步如飞的鸟
我一直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最近 绿地被放上了鼠药
很多地方插上警示标识
我不知道宾利 是否吃过被毒死的老鼠
如果是那样 他可能很难逃脱一劫
小区的保安 看来是一个充满爱心的人
他经常抱着业主的尊贵的胖狗 恭敬的如抱着婴儿和狗主人走到很远的街区
但是对这只猫
人们态度出奇的一致
随着我越来越频繁的看到它被人围观
我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
我希望帮助它
但事务繁忙经常无暇顾及
那天早晨我带着一根火腿肠 和一个鸭架子下楼
转了几圈 没有找到宾利
次日黄昏时分
我回到小区
看到在一个松树的树坑周围围着几个人
那里有垂下的松枝掩映着
它躺在那里死了
身体似乎拉长了
我惊愕的发现 它已经瘦成了一张薄皮
有蚂蚁在它脸上爬来爬去
人们对这只猫的想象力和兴趣已经到了尽头
没有人再有兴致谈论他
只是有人一个劲说
赶紧弄走吧
这猫不定有什么病
小区保洁 一个彪悍的男人拿着一把巨大的方头铁锹远远的走来
只一铲 便把这个 如稻草般轻盈的尸体铲了起来
宾利的脑袋耷拉在铁锹外边
人们显然不介意这个姿势对宾利是否舒适
保洁 走到垃圾车那 轻轻一挥铁锹
把宾利扔进车里
没发出一点声音
臭气熏天的垃圾车
成了宾利最后的安身之所
它至少有一个家了
我在第二天 清晨路过垃圾车的时候
里面已经空了
宾利的尸体大概已经被送往垃圾场
我心中默念这对这只猫的祝福
有一点悲凉
它生命最后的日子
得以理解了人类世界
那是一段噩梦一样的经历
宾利不是一直特殊猫
我唯一能安慰宾利的话是
知足吧
我们的遭遇的并不比你更好
放弃尊严走向人群让他输光了一切
这是让人伤心和徒劳的做法
猫并不理解人类行事的法则
我倒宁愿宾利一直保持和人的距离
直至安静死去
他最后的日子确实凄惨
如果一个人陷入类似境地
能得到的和这只猫一样少的可怜
让人心寒的不是那些袖手旁观者
而是绕开一只流浪猫的无助
执意要从它身上攫取娱乐价值的那些人
一只猫死了
而自己还马马虎虎的活着
这种感觉带着一种侥幸
走到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我望着忙碌奔走的人群
忍不住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