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很想他呀|vol.03
还有5天就是五一劳动节了。
离劳动节还有半个多月的时候,小张给我发来一段信息:不怕你笑话,昨晚我梦到我爷爷了。好难受。
其实,小张的爷爷已经去世很久了。
那次,她跟我讲了很多。
说她看到图书馆外一个女孩学滑板,爷爷在后面小心的跟着。
说起当时爷爷临终前她站在病床前强颜欢笑的哽咽,以及爷爷凭仅剩不多的清醒抚她头说着又长高了。
但最后,她还是没忍住。说,我好想我爷爷啊。
1.
我唯一一次去郑州看小张正好也是五一,2017年的五一。
关于2017年的记忆,我选择用两个字做标签——痛苦。被人欺骗背叛,几次考试的失利,一堆糟糕的事情都一股脑的丢给我。一下子,喘不上气。
从那时开始,我渐渐学会了独处。
一个人待着,听着歌思考东西。总觉得,把很多事跟别人讲,人家会嫌我烦。毕竟,就像我很多次讲的,前进的路那么拥挤,大家都在路上,每个人步履匆匆,谁顾得上停下脚步来听你啰哩吧嗦讲一通有的没的呢。
2017年秋,我遭了贼,所有的证件银行卡都没有了,只能靠支付宝里的几百块支撑。食堂的煎饺一块钱四个,对当时的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食物了,有碳水还有肉,里面零零星星被切得细碎的青葱都算得上是新鲜的蔬菜了。
最便宜的是四毛钱一个的馒头,一顿吃一个。去超市买配馒头的辣酱的时候,七块钱一罐的老干妈愣是让我在货架前来回徘徊了几圈,踌躇不定。
你肯定会笑我怎么那么惨吧。
我当时不敢跟我爸妈讲,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报喜不报忧。那是个傍晚,由于丢了证件加上压根没心思再复习,我缺考了花80块钱报名的计算机二级,一个人在塑胶跑道一圈一圈地走,活像个孤魂野鬼。那时候的思绪也像那样,脑子一圈一圈地打转,没有了方向。
电话响了,我看着屏幕上备注是我吗,不假思索就接了,有一瞬间我好想爆哭,想把一肚子的话讲出来。在我憋哭的时候,好像嗓子也被人捏住了,一堆话堵在喉咙里发不出一个音。
我妈问我吃了吗?我笑了笑,抬起手用指腹怼了下眼角说:吃了呀!还吃的饺子呢。
我妈问我吃了几个,我说五六个呢。其实那天我根本没有吃饭,已经快要接近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我妈在电话那头骂骂咧咧:死孩子,那能吃饱吗?
顷刻间眼泪就止不住地往外淌,怎么擦也擦不完。我捂着嘴巴怕她听出不对劲,耳朵里不停来她如同以往的唠叨,我恍然间觉得那阵声音真是动听。
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小城市去异地求学的时候,我感觉不到难过,但是离开家人太久,会发现渗透骨髓血肉的爱意,是难得的情分。
离开家以后,我开始变的面对所有的难过的事都会平常心的去面对了。于是,接受成了一种本能的反应,这跟我读书一样。我发现,接受感伤,往往可以持续心中的感动。
2.
就在我写这篇文字的早上,小张发消息来说去吃牛肉面了。其实没有那么好吃她也没有那么饿,但不知不觉的就吃完了一大碗面。
提起牛肉面,很多人会觉得那是我家乡的一个符号。但于我而言,那是我奶奶的味道。
我们家过年的时候,我爸会买很多牛肉。
奶奶厨艺很好,什么都会做。她会将一部分牛肉做成酱牛肉,一部分做菜,还有一部分切成小块配上余下的牛肉汤给全家人做牛肉面。
面出锅后撒上一把绿油油的蒜苗香菜,然后淋上辣椒油,她还会用勺子在大汤碗底重重地捞上一勺,里面有我喜欢的煮的清口的白萝卜片。
小时候觉得能在奶奶家吃到一碗牛肉面,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了。
牛肉面如同一艘承载记忆的筏子,在我的家乡我想每个人都有一段专属的记忆是有关它的。我胃口其实不小,和所有人去吃牛肉面都能吃得精光,巴不得把汤都灌进肚皮。但只要和我妈去吃,就无一幸免,会剩下很多面。那碗面像是故意和我作对,怎么吃也吃不完。我妈总会适时替我解围:吃不完就挑着把肉吃了,喝点汤算了。
《请回答1988》里有这样一段话,或许说出了我一直所想的:
好不容易到了能够安慰妈妈的年龄时,已经太懂事了。真不好意思开口说,谢谢妈妈,我爱你。现在,想让妈妈高兴的话,就说,我现在需要妈妈。
就这一句话就足够了。
3.
《请回答1988》里还有一幕很经典的对话,是德善爸爸给德善买了雪糕后两人坐在商店外,爸爸说:
对老大,要好好教导。对老二,要好好关心。对老小,要教他好好做人。爸爸我,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爸爸。所以,我女儿稍微体谅一下。
这段对话总是拉扯着我回到一个很久远很久远的记忆,久到我都以为那是一个梦吧。
忘了几岁,我爸骑着自行车载我去一个朋友家,我坐后座。
那天大概是个下午,隐约记得太阳灼得皮肤发烫,车子在空旷的乡下道路上前行,迎面的风吹得很是舒服。我一会儿抬头望望没有云遮住的光晕,一会儿低头看看我膝下裙摆随着风飘啊飘。我想起以前他们总是叮嘱我不要把脚离车轮太近。为什么呢?我偏要试试。这么想着,脚丫子也不受控地往打转的车轮里探去。车速其实并不慢,一下子我的脚就被卷进了轮子里。轮子里的铁丝割破了脚踝,血肉模糊。我疼的龇牙咧嘴,我爸很急的抱着我往附近的诊所跑。
那是个手机还没有遍及到人手一部的年代。现在脑子里都能经常浮现出那天眼前看到的一片红,鲜红,刺眼的红色。
我爸用白布捂着伤口,没多久鲜红的血就隔着白布渗了出来。我爸明明自己也被吓坏了,还在一个劲地让我忍一忍。或许我从小在我爸身上所学到的,就是一种有耐心和隐忍的品质。
4.
去年秋天有段日子会经常去步行街,不同以往,我没有戴耳机。总觉得路边变化无常的红绿灯、半绿透黄的行道树、空气里混着的街上卖的水果香,以及小车上混着糖浆香甜的冰糖葫芦、来往骑车裹着面纱的人,都是值得我关掉一切干扰,仔细用心去感受的。来往将近半小时的路程似乎也没有那么无聊了。
我现在很喜欢夕阳,看着它慢慢落山,融为墨色,收敛一切的浮华,很有意境。
但我以前也爱看朝阳,只是伴着长大一起来的是清晨的匆忙步伐,从睁眼开始就是无休止的忙碌。无暇顾及清晨,更顾不上那美丽的朝阳。
我有一个故事,是关于朝阳里的姥爷的。
小学时,周末总去乡下姥姥家玩。从乡下到我的学校说远不远,但交通也并不便捷。姥姥总舍不得我走,要留我从周五住到周日,然后等周一一大早五点多的时候,叫醒睡眼惺忪的我赶回学校。
姥爷很高,他走起路来步子迈的极大,也快。很多个赶路的时候,我都要半醒半迷糊地小跑着才能跟得上。我背着书包,姥爷走在前面给我带路,时不时回头喊我快点。我们就这样,趁着刚透亮的天穿过田野、地垄,有时小腿会擦过路边的草叶,叶子上一夜浸下的露水也会打湿裤脚。空气里还透着一丝潮气夹杂着凉寒袭人。
路不好走,我脚步一深一浅的踩在姥爷留下的脚印上。后来姥爷嫌我慢索性背着我往前走,我趴在他宽厚的后背上,觉得温暖了不少,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再次睁眼的时候,眼前隔着沟崖的山群里浮现出一缕朝阳,清透的黄色,不远处粉紫的霞云也染透了半边天。后来再见朝阳,总能想起姥爷,想起赶路的清晨。
火红圆润的太阳先是躲在山后探出一点头,然后随着姥爷往前走,它似乎也跟着我们走。
我晃了神。
等再转头去看那太阳,它却已经露出了大半边,露出的越来越多。最后朝霞消失了踪迹,金灿灿的阳光照在整片梯田里,煞是好看。麦浪金黄,麦穗像镀了金边,在风里晃着脑袋。
我将头埋进姥爷的背里。那是一种安全感。
现在一年见不到姥姥姥爷几面了,但我希望他们还能健康。
5.
小时候很淘气,总是惹得姥姥拿着扫床的小扫帚追着我满院子跑。那时候我还算身手敏捷,一下子跳上床,又从床蹦到高低柜上。然后俯视着站在地上的姥姥举着扫帚怎么够也打不着我,吐一吐舌头,大笑不止。
姥姥其实一点也不凶,我第一次做饭第一次洗衣服,都是她教的。姥姥不像现在很多家长那样小心翼翼,对小朋友溺爱,生怕磕着碰着。我们家对小孩的放养方式或许就是从她那里传承的吧。
比如,我弟六岁的时候就能自己煮一碗白水面了。不过,我是死也不会吃上一口的。
我记得第一次做饭的时候,要热包子,水都没加我就直接上了笼屉。后来我家那个锅下场真是惨,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黑锅侠”。
6.
在做饭方面,反正我自认为我还是挺厉害的。我还会搓麻花呢。搓麻花是和爷爷学的。
小时候,姐姐还有爷爷奶奶都会搓麻花,而我总是因为太小被嫌弃地沦落为给他们打下手的角色。直到后来姐姐读大学开始工作,家里实在缺人手,我很开心自己终于也有了资格和他们一起围着圆桌上面搓麻花。
爷爷在我看来一直都是一个对待大大小小所有事情都极富耐心和细心的人。小到削苹果皮的时候,大到家里挂着的筛子,很多细节都透露着他对生活的那份认真。每年家里过年的年货也都是爷爷置办。
但那年不是。那一整个春节,我们全家都极其不安。
爷爷由于肺病住院了。
当时爷爷奶奶还没有搬来和我们一起住。从一路颠簸到转院,整个全家老小忙碌的过程里我终于明白,我长大的同时也意味着一些生命的老去,我也该学会隐忍生命的苦楚。
7.
记忆这个东西,很古怪,总是会和一些食物扯上联系。
也不知道是味蕾太过敏感,还是神经太过感性。
自从去异地读大学之后,就再也没有在家过过中秋节。大二中秋节前不久,我妈发微信给我说奶奶做了月饼,要寄给我。我觉得太麻烦了,就拒绝了。可我妈还是毅然决然要寄。
收到月饼那天,我回到宿舍拆包裹。去掉最外层的快递包装,里面还包着一个食品袋,再打开还有足足裹了三层的保鲜膜。
后来我一口气吃了一半。从没觉得奶奶做的月饼这么好吃。
辗转城市,迂回旅程。成长的意义,大概就是最后回到家的终点。
愿你天真的孩童之心,以及疲惫的英雄梦想,都能被成长的旅途安放。
愿告别的眼泪变成星光,照亮未来前行的路。
故事回到一开始。
昨天小张打包了行李,下午飞中川,晚上再同我联系的时候已经到家了。
我问她家的床舒服吗?她秒回了一张她躺在自家小床上的照片。然后我俩都笑了。
我关掉手机看了眼宿舍的窗,昏暗的路灯隔着窗帘布微弱地透进来。
很多时候,我们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里带着无处安放的梦想颠沛流离甚至山穷水尽。
或许,家人最不懂。
但懂不懂又有什么可重要的呢?最终消除隔阂的不是无所不知的脑袋,而是手拉手的那颗心,归根结底是家人。别说是英雄,哪怕是英雄他爷爷,最后一刻,也要回到家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