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招亲记（02）
（二）招亲
时辰已是未时，午时之炎热余威仍在。醉仙楼外的空气都凝滞了，沉闷的让人透不过气。路上行人有些懒散，娘子痴痴望着相公、祖母紧紧盯着孙儿，好像生怕一不留神儿，身边人就让烈日蒸发掉了。
醉仙楼内沙江河、彭巨虎及其两名弟子已没了踪影，只剩董小凡、灵虚子等五名道人，正与一白衣少年立在大堂中央相互作揖寒暄，再有酒楼四周墙根儿下、桌椅后面藏着几个胆大的看客。这时消失半晌的店小二不知从哪又突然冒了出来，动作麻溜地将打翻的杯盘桌椅回复到位，似乎刚刚惊心动魄的一幕未曾发生过。
醉仙楼外街道上忽然一阵骚动，接着人群里喊了一声：“官差来了！官差来了！”酒楼里灵虚道长向董小凡和白衣少年道：“二位少侠，此间不宜久留，惹上官府甚是麻烦，咱们找一僻静之地再叙”，言罢结清酒钱、赔了打坏的物件，便携弟子与董小凡、白衣少年匆忙离开酒楼，径直向人烟稀少处行去。
醉仙楼立马又恢复了常态，等着迎来晚间客流高峰。
申时，天气变得凉爽起来。尤其坐在西湖边上佛跳居内，西湖全景尽收眼底，水光潋滟，远山空濛，湖面上清风袭来，一时有如置身仙境。
董小凡与灵虚子、白衣少年坐一桌品评茶茗，四名青云弟子坐在邻桌。董小凡端起茶杯细细抿了一口，称赞道：“家师之前讲过西湖龙井乃杭州名茶，今日喝来果不其然。茶叶色泽翠绿，形如金钉，扁平光滑；泡好汤色碧绿，口味甚是鲜爽。好茶！”白衣少年笑道：“董兄未免不知，沏茶‘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我刚才看佛跳居的茶用得是屋后井水，还是落了下乘。宋代东坡先生曾有佳句赞此茶‘欲把西湖比西子，从来佳茗似佳人’。”少年说罢不禁脸上一红，似是想起了心上之人。董小凡与白衣少年年岁相仿，虽是初识，却也心生亲近之意，暗道：“世家子弟不仅武功极好，才学也未荒疏。”灵虚道长温言道：“方才若不是二位少侠出手相助，贫道现下已到了森罗殿，哪得机会在此恬适品茗”。
西湖龙井
灵虚子人在此间，神思回到了午间醉仙楼。
彼时沙江河以一人之力抵敌四名青云道人，可道人们左支右绌、片刻间险象环生，两名较年轻道士右臂中刀，另有一微须道人左肩受伤，毕竟是名门子弟，倒是都不甚严重。
角落里董小凡心念电转：“沙江河、彭巨虎皆为悍匪，平日该是打家劫舍、草菅人命无计，太白宗虽与青云派素无交往，可同在侠义道，‘义’字当前，不可不帮！”见此情形抽出龙泉剑，展动身形，出手即杀招——“十步杀一人”。此招乃侠客剑法中最强杀招，使此招者于十步之内，功力较弱也必能伤敌，功力较强则寸草不生！好在沙江河处在董小凡十步开外，好在董小凡并不想取其性命。
龙泉宝剑剑气激荡，逼开四名道人，无匹巨力只取沙江河面门。沙江河危急时刻逆用一招“殃云天降”，雁翎刀自下而上奋力挥起，力阻龙泉剑。
“嘭！”一声巨响，刀剑相撞。
雁翎刀霎时碎为数片。沙江河倒飞出去，撞到酒楼立柱才止了去势，堪堪站稳，顿感喉头微甜，随即啐出一口鲜血。
董小凡一击即中，足尖点地，使一招“赵客缦胡缨”旋身反撩彭巨虎。彭巨虎眼看来敌一招逼退沙江河，深知其武功甚高，不敢怠慢，即刻起身双掌带着长剑倏然向上掷去，灵虚子受大力牵引，长剑脱手飞出。彭巨虎弃了灵虚子，转身与董小凡斗在一处。
此时彭巨虎两名手下突然动了，双双手持大环刀朝灵虚子劈来，瞧其身法灵动，便知不是庸手。灵虚子失了兵刃，仓促间无法迎敌，只得向后退去，四名弟子赶忙挡在师傅身前，谁料两名刀客身法奇诡，视四名道人如无物，轻易绕过又朝灵虚子劈去。
这边厢董小凡不料彭巨虎内功深厚，焦急间难以击败，眼角余光扫到灵虚子危急，大是懊恼自己轻敌，却也无法跟彭巨虎分解开来。小凡心道：“家师常言救人须救彻！我既已出手，就不能让灵虚道长有半分闪失！”小凡虎吼一声舞开剑招，迫开彭巨虎数步，朝墙角灵虚子冲去，眼见灵虚子被罩在刀下，转眼就会身首异处，小凡确是来不及了。
兔起鹘落间角落里一袭白衣如鬼魅般掠到两名刀客身后，出手如电，拎起二人后颈用力向后掷去，将灵虚子救下。
沙江河、彭巨虎及两名刀客见又来强敌，己方已伤一人，再战下去丝毫讨不到便宜，互相望了一眼，先后破窗而出。董小凡等人也未加拦阻。
此战不过盏茶功夫，灵虚子已在阴曹边上走了一遭。原来白衣少年叫南宫羽，是凤鸣山庄少主人，江湖有“北南宫、南上官”之称，说得南宫和上官两大武林世家的武学、人脉、威望、财富旗鼓相当，一家雄踞西北，一家世代守在江南。
佛跳居内灵虚子思来想去，深觉面前二人有救命之恩，更是坐不住，神情激动，双目中隐隐现出泪光，长揖倒地道：“二位少侠，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受贫道一拜。”小凡、南宫二人见状立即起身将灵虚子扶起，连连称不敢当。
茶喝了几泡，三人从塞北聊到江南，自两汉说到唐宋，又历数当今江湖人物，说到太白宗，小凡娓娓道来。
太白剑宗建于唐时，传说创派祖师便是“诗仙”李太白，李白之剑法师承当时“剑仙”裴旻。太白剑宗对门人人品、根骨资质要求极严，所以历来每代所收弟子多了不过十数人，少则二三人，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到了青山居士时就更少了，早年居士好像收过一个弟子，后来不知所踪，居士本人也对此事绝口不提，现今门下仅董小凡一个弟子。太白剑宗的香火能延续几百年实属不易。
问及龙泉剑，小凡将剑抽出，剑身犹如一泓秋水，深不见底，灵虚子和南宫羽禁不住交口称赞。小凡笑道：“此剑是我下山时家师所赠，相传距今已有两千年，传说是由欧冶子和干将两大剑师联手所铸，凿开茨山，放出山中溪水，引至铸剑炉旁成北斗七星环列的七个池中，是名‘七星’。剑成之后，俯视剑身，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渊，缥缈而深邃，仿佛有巨龙盘卧；故名此剑‘七星龙渊’，简称‘龙渊’。”灵虚子是练剑之人，呆呆望着宝剑痴迷道：“那为何又叫‘龙泉剑’？”小凡解释道：“那是在唐时因避高祖李渊讳，把‘渊’改成了‘泉’，曰“七星龙泉”，玄宗时机缘巧合到了我宗创派李祖师手中。”
龙泉剑
灵虚子心道：“今日若非兵器不利，不见得败得如此彻底。”
南宫羽道：“难怪董兄剑法如此之高，可太白剑宗在江湖上实在低调。”南宫羽本想说太白宗名头不响，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小凡心下了然，爽朗笑道：“家师教导我身在江湖，要时刻想着行侠仗义、为善除恶，切不可沽名钓誉，把一切虚名看得太重，长此以往不免失了立身之本。”南宫羽脸上一红连声称是。
小凡又给灵虚道长和南宫羽斟上一杯茶，问到：“刚才聊得尽兴，却一直忘了问道长来杭州所为何事？道长和那沙江河之前可有过节？”
灵虚子讪讪道：“啊呀，贫道得见两位少年英雄喜不自胜，这不把正题都忘了”，灵虚子呷口茶，接着道：“我来是受掌教真人委派，赴天南堡参加上官堡主之女的比武招亲大会，恰是明日。”小凡、南宫二人听后愕然，南宫羽讶然道：“请恕晚辈直言。晚辈若没走眼，道长少说也介天命之年，难不成尚未婚配？”灵虚子没等他说完，连连摆手失笑道：“贫道赴会当然是代表青云来作鉴证！我那几个不肖徒儿倒有心一试。”转头朝邻桌瞟一眼，又赶忙用力摇了摇头，道：“不行不行，功夫太差。”望着小凡和南宫愔愔笑道：“倘若二位少侠未婚取，不妨明日随贫道上天南堡试试。”小凡笑道：“有热闹总是要看的。”南宫羽脸红到了耳根子，默默点头称好。小凡心道：“南宫公子形貌风流，却真是个容易害羞的人儿。”
灵虚子皱眉道：“至于那沙江河，前年我随掌教真人路过太湖，刚好看到这厮强抢民船，行凶作恶。掌教带我上去阻止了，可叹一念之仁，掌教放了这厮，不料今日在醉仙楼撞见，又来报此仇”，说着拍拍大腿，喟然叹道：“也怪我沉不住气，学艺不精。”言念及此，不经想到自己纵是潜心再练十年剑法，也只能和眼前这两位少年争个平手，何况他们怎会没有进益，看来于武学一途只能止步于此，顿感怅然若失。
董小凡有所察觉，连忙道：“沙彭二人皆是江湖中成名人物、帮派宗主，武功着实不低，联手与道长相斗，即便赢个三招两式，那也胜之不武。”南宫羽也附和道：“二人人品末流，武功再高也是徒然，下次见了绝不能轻饶！”
三人又闲聊几句，天色渐晚，明日要去天南堡，便想着早些休息，离开佛跳居找地儿打尖住店，顺道又雇了两辆骡车。
闲话休叙，一夜无事。
翌日，灵虚子、董小凡、南宫羽等七人起个大早，分乘两辆大车前往天南堡。
天南堡位于杭州城东南外二十里一处极其开阔之地，占地百余亩，高十余丈，堡体全由天然巨石打造，坚固异常，易守难攻。天南堡始建于前朝，几经战火洗礼，依然屹立不倒，反而越发壮大。
董小凡之前听师傅讲过杭州上官家乃江南第一名门望族，族人皆住在天南堡内，雄踞东南百余年，不但堡主上官豹家传武学拳、掌、腿法三绝独步武林，上官家更是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一路上灵虚道长又不停地叙述，听说什么上官豹的独生女上官飞燕姿色倾城，谁要娶了她啊，那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正所谓财色双收、鱼跃龙门。灵虚子讲到后来似乎自己再年轻个十来岁，也定要试试这个比武招亲，小凡和南宫不觉暗自好笑，心想道长一把年纪了，感情颇丰，实在不像个修道之人。
巳时未到，众人到了天南堡，比武的擂台就在堡内一大片空地当中，已经搭好，长宽各数丈，高出地面丈余，周边围着一圈看台。此时武林中大大小小豪杰来了千余人，人声鼎沸；各门各派的旗帜迎风招展，五颜六色煞是好看。几年来这次比武招亲大会算得上是武林中第一盛事。
小凡等人上了看台，听前面一个独眼汉子说比试初定于午时，看来还有不到一个时辰。
小凡用肘部轻碰身旁南宫羽，悄声道：“南宫兄，你猜猜谁有可能娶到上官大小姐啊。”南宫羽竟似未听到，只是紧紧盯着底下的擂台，眼中有了异样的光彩。
（未完待续）
